第23節(jié)
“侯爺那夜喝了多少酒?”錢嬌娘從簾后走了出來,與邢慕錚異口同聲地問。 第四十三章 馮語嫣被二人突如其來的同時出聲給愣住了,她轉(zhuǎn)頭看向錢嬌娘,只覺這二人都話里有話,心一慌不免結(jié)巴,“我,我哪里還記得,”馮語嫣低頭眼珠亂轉(zhuǎn),“那夜興起,便喝多了罷?!?/br> 阿大等人本都擔(dān)心馮語嫣巧舌如簧將她的惡行都有遮掩了過去,卻乍聽大帥和夫人都突然問起不相干的事兒來,那夜喝了什么酒有甚要緊,反正大帥是醉了,更何況馮語嫣自己也說是沒有懷胎,那問這事兒干甚? 邢慕錚眼底藏了一絲贊賞,嬌娘還是發(fā)覺了。他指指身邊的椅子,讓嬌娘坐下,同時淡淡再問:“我喝的是什么酒?” 葉奶娘跟在錢嬌娘后頭出來,她走近馮語嫣,主仆二人神情都隱隱有些不自在,馮語嫣道:“我、這我也不記得了……” 這誰人都看出她們在遮掩了,阿大摸摸光頭,他怎地越發(fā)聽不懂了。 “人來,去把周牧帶來。”邢慕錚話不多說,勾手叫人。 “是!” “等等,等等,是長紫貢酒,我記起來了,是天家御賜的長紫貢酒!”馮語嫣忙道。 邢慕錚平靜挑眼,“你記得可真?” 錢嬌娘睨向邢慕錚,心思一轉(zhuǎn)不再多言,仍舊在她方才坐的下首椅子上坐了。邢慕錚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馮語嫣用力點頭,“自是真的,正是那珍藏貢酒!”她轉(zhuǎn)頭看葉奶娘,“奶娘,你是不是也記得?” “這、當(dāng)然記得!侯爺說小姐您生辰是重要的日子,酒窖里的酒隨便小姐挑選。”葉奶娘一撫掌道。 這老奴,偏說這些廢話作甚!他不曾給嬌娘慶生,卻為馮語嫣擺了筵席。邢慕錚偷瞄錢嬌娘,但嬌娘坦然自若,好似全不在意。邢慕錚胸口莫名窒悶,“那長紫貢酒只有一壇。一壇貢酒,我喝不醉。” “這、喝了貢酒,咱們還喝了別的酒……” “夠了?!毙夏藉P沉沉打斷她,陰鷙看向馮語嫣,“馮語嫣,你讓我喝醉的東西,恐怕不是酒,是蠱蟲?!?/br> “什么!”阿大等人大吃一驚,那震驚聲差點要掀翻了屋頂。只是那叫聲還摻著馮語嫣與葉奶娘的尖叫,二人皆瞪圓了雙眼,連嘴巴都闔不上了。 這震驚樣兒確實不像幕后黑手。錢嬌娘已從蠱人嘴里挖出了真相,因此還算冷靜。只是她真沒想過是馮語嫣竟是罪魁禍?zhǔn)字唬氩幻靼?,馮語嫣沒道理會害邢慕錚。邢慕錚好好地活著對她才有好處,況且他都要娶她當(dāng)平妻,還將府中管事交給她,她還有什么不滿? 馮語嫣回過神來,驚恐喊道:“我這是天大的冤枉了,檀郎,我一心一意對你,又怎會害你!”邢慕錚是不是被那蟲吃壞了腦子,她害他作甚!她害自己的未婚夫婿變成一個瘋子,她有什么好處! “這話該我問你,”邢慕錚抬眼,黑眸冰冷似霜,“你為甚要在酒里下蠱?” “我不曾有!”馮語嫣緊緊抓著葉奶娘的胳膊,指甲陷進(jìn)她的rou里也不自知。葉奶娘吃痛不已,但又不敢在此時聲張。 邢慕錚站起來,高大的身軀立即使馮語嫣眼前一片陰暗,“你為何在酒里下蠱?”他緩緩地再問一遍,“莫叫我問第三回。” 馮語嫣僵硬得就跟柱子似的,她抖著聲音道:“檀郎,我真的不曾……” “來人!”邢慕錚轉(zhuǎn)身猛然大喝,“把馮語嫣押到刑堂,先賞她十大板,夾斷她的十指,再來問話!” 阿大拱手,“是!” 阿大聽了令伸手就要抓,馮語嫣后退大叫,“不要抓我,我沒有害侯爺!” 葉奶娘像老母雞一樣護(hù)住馮語嫣,“侯爺,侯爺,我們小姐對您是一片真心,又怎會害您?您可千萬被聽信了讒言,誤會了我們家小姐?。 ?/br> 邢慕錚哪里聽這老奴說話,擺手就讓阿大帶走馮語嫣。 “我不去刑堂!我說,我說!”馮語嫣尖叫。 阿大暫緩了腳步,馮語嫣渾身發(fā)抖,狼狽地瞅向奶娘。 “還不快說!”阿大喝道。 馮語嫣被這一嚇,捂臉痛哭道:“我確實在酒里下了東西,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蠱,我以為它是、它是……” “它是什么?”錢嬌娘問。 馮語嫣瞪向錢嬌娘,自暴自棄道:”我以為那是情藥!成了罷!你得意了!” 錢嬌娘手肘滑下椅子,她詫異眨眼,陡然失笑,“情藥?那是什么,就是勾欄里頭的姑娘用的那些?哎喲,你一個黃花大閨女,怎么這么想男人?!眹K嘖,男色誤人哪。錢嬌娘別有深意地看向邢慕錚,邢慕錚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他直想用劍剖開馮語嫣的腦袋,看看她的腦子里究竟塞了些什么。分明他孝期一過他就會迎她過門當(dāng)平妻,她沒名沒份就迫不及待要與他有夫妻之實了? “你這娘們,好不害臊!”阿大大聲道。 邢慕錚問:“你為何要對我下藥?” “我、我……” “說!”邢慕錚沒那個耐心,猛喝一聲。 馮語嫣身子抖了抖,閉著眼睛全招了,“有人告與我說,建安公主對檀郎你情有獨鐘,企圖將我取而代之。我怕夜長夢多,所以就……” 葉奶娘急急忙接著說道:“真的,侯爺,小姐說的都是真的!那建安公主時常送東西來給您,還寫信與您,您雖都退了,但小姐聽說她一直纏著皇兄,要您當(dāng)她的駙馬!” 公主?駙馬?原以為只有戲臺子上才出現(xiàn)的人,竟然還是真的。錢嬌娘挑了挑眉,果真自己只有看戲的命。 “無稽之談!”邢慕錚不想就因這荒唐緣由,就令自己著了道,他快速看了錢嬌娘一眼,又問,“你們是聽誰人說的?” 馮語嫣畏縮道:“不、不知道?!?/br> “不知道?” “檀郎,我是真不知道,這些消息,是有人每日用飛鏢射進(jìn)我屋里的,就連那瓶藥水,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在我的窗臺上!” 李清泉倒抽一口涼氣,“連個人都沒見著,你就信了?” 馮語嫣痛哭,“我不得不信!公主送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是經(jīng)由我手的,我自是知道公主的心思!我一個小小弱女子,哪里能與天家嫡親的meimei相抗衡?我又實在舍不得檀郎,情急之下才著了道兒。檀郎,我這些話句句屬實,若有半點虛假,我就遭天打雷劈!” 馮語嫣哭泣著說完,又柔弱不堪地要往邢慕錚懷里撲。邢慕錚伸手掐了她的脖子,將她扔給阿大,“帶她與這奶娘去地牢關(guān)起來,與那些奴才們擇日一同處死!” 第四十四章 錢嬌娘扭頭看向邢慕錚,只見邢慕錚眼中無波無瀾,好似在下一個尋常命令。馮語嫣雖壞,但她終究是他自己想娶的妻子。 馮語嫣渾身發(fā)麻,她知道邢慕錚是認(rèn)真的,葉奶娘嚎叫一聲跪在地下哭天喊地,馮語嫣用力想掙脫阿大,她尖聲叫喊:“檀郎,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為甚不信我!我真的不想害你,我只想與你廝守終生啊!” 邢慕錚道:“我信你不知是蠱毒。” 馮語嫣眼睛倏然發(fā)亮,“那你……” “但我也信你將我關(guān)起來,定是要置我于死地?!毙夏藉P揮手,“帶下去。行刑之日,讓府里的奴才們都去看。” “不——”馮語嫣的尖叫響徹了屋頂,阿大領(lǐng)了命,一手捉一個,將鬼叫的馮語嫣與葉奶娘都帶了下去。 叫聲遠(yuǎn)去,屋子里總算恢復(fù)了寧靜。王勇與李清泉面面相覷,不曾想事兒竟然峰回路轉(zhuǎn)成了這樣。他們怎么就沒想到是馮語嫣那夜有蹊蹺呢?夫人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大帥這才剛醒,就方才聽了他們說的就知道了? 邢慕錚坐回位上,丁張雙手捧了茶來,他擺擺手并不喝,丁張躬著身小步退下。錢嬌娘仍坐在下首,望著大門口有些怔愣。 邢慕錚斜睨她,清了清嗓子,“錢氏?!?/br> 錢嬌娘回神轉(zhuǎn)頭,邢慕錚質(zhì)問道:“原是這馮語嫣裝作有孕,壞我名聲,你為何不將她亂棍打死?” 一聽這話,李清泉身子僵硬了。 錢嬌娘道:“我不敢擅作主張?!?/br> “哦?”她竟還有些江湖義氣,不將李清泉給抖出來。 李清泉感激看了錢嬌娘一眼,但他到底是敢作敢當(dāng)?shù)哪袃赫煞?,一咬牙走了出來,拱手與邢慕錚道:“大帥,此事是末將的錯,是末將阻止夫人,不叫她處置那馮語嫣。” 邢慕錚冷眼掃去,“為何?” “這……”李清泉冷汗涔涔,“因末將以為,馮氏的肚里真有大帥您的孩兒……” “放屁!”邢慕錚怒喝,“未婚先孕,也配稱我之子?” 八尺大漢一個哆嗦,不自覺彎下腰去。 邢慕錚繼續(xù)問:“我且問你,夫人當(dāng)時意欲如何處置此事?” 李清泉扭頭看一眼錢嬌娘,喏喏道:“夫人嫌馮小姐不端莊,要她打去她的胎兒,讓她浸豬籠!” “夫人既是說了,你為何不照做?” 李清泉豆大的汗珠滴滴地落,“末將,末將以為……” 邢慕錚道:“你以為?夫人是侯府夫人,還是你是這侯府夫人?” 李清泉跪地,“末將知罪!” 錢嬌娘垂眸不語,臉上也看不出喜怒。 邢慕錚冷聲道:“自己領(lǐng)罰五十大板?!?/br> 李清泉一僵,重重磕了一個頭,“是!” 五十大板對他們來說也是重罰,王勇急得上前來,“大帥,清泉固然有錯,但您就看在他這次的功勞份上,饒了他這一回罷?!?/br> “你們對我的忠心,我自是有賞,我何時說了功過可以相抵?” 李清泉對王勇?lián)u搖腦袋,說道:“末將知罪領(lǐng)罰?!?/br> 他說完就要退下,邢慕錚叫住他,“可向夫人謝罪了?” 李清泉立刻面向錢嬌娘,對她磕了三個響頭,“夫人,末將知罪!” 錢嬌娘眸光忽閃,淡淡應(yīng)了一聲。 李清泉與王勇退了下去,堂屋里只剩下錢嬌娘與邢慕錚二人。室內(nèi)忽而變得古怪起來,他二人自重逢以來,還從未這樣獨處一室——自然不能算邢慕錚瘋的時候。錢嬌娘斜睨邢慕錚,不想他竟在看她。她眼珠一轉(zhuǎn),收回視線。 沉默。 仍是沉默。 錢嬌娘干咳一聲,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該說些什么,總比這叫人發(fā)毛的安靜要好些。 “你……” “你……” 她才開口,邢慕錚也開口了,錢嬌娘抬手,示意他講。邢慕錚于是道:“……我的神機(jī)盒,是你拿了?” 錢嬌娘愣了一下,才點頭道:“的確在我屋里?!?/br> 錢嬌娘轉(zhuǎn)身去了自己屋里拿機(jī)關(guān)盒,邢慕錚的手在身后緊了緊。過了一會兒,錢嬌娘拿了神機(jī)盒出來,雙手遞到邢慕錚面前,“那本西犁的冊子,在里頭?!毙夏藉P單手接過,并不看,隨手將它放在一旁,直直看她,“我聽說,是你看了此書,才威脅了那薊族蠱人,令他替我解蠱?” 那個罪魁禍?zhǔn)椎乃E族蠱人,到現(xiàn)在也沒有姓名,但沒有人在乎。錢嬌娘道:“不過是機(jī)緣巧合下一試,誰知就成了?!?/br>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