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得地說了個長句子，無論是從表情還是從語氣，都看不出偽裝，好像這才是他。沈一卓將詩集甩在茶幾上，沉聲道：“那你隨意?！?/br>
    于是兩個人各自看著自己的手機，氣氛沉默尷尬，誰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劉阿姨在餐桌前打招呼讓他們過來吃早點，兩個人才一前一后的起身，朝餐桌走去。

    桌上是兩碗涼面、一碟蒸餃，還有青菜粥和下粥的涼菜。

    沈一卓從小就喜歡吃面食，顯然這是按照他的口味做的。二人落座，曲哲拿著小碗給自己盛粥，然后將涼面稍稍推出去了些。

    “不喜歡吃涼面？”沈一卓問道。

    曲哲拿著調(diào)羹，攪了攪碗里的粥：“我不吃面食?！?/br>
    “可你以前經(jīng)常吃?！?/br>
    是的，曲哲以前跟他在一起經(jīng)常吃面，只是沈一卓以為他也愛吃面，曲哲自己才知道，對他來說面有多么難以下咽。而現(xiàn)在，他不再需要委屈自己，學(xué)著對方的樣子生活。他像是在喃喃自語般，聲音很小，有些模糊道：“……我其實從小就很討厭吃面，咽不下去，每次吃都會想吐?！?/br>
    說完，曲哲抬眼看了看對方的表情。

    沈一卓拿著筷子的手明顯地頓了頓，然后又拌起面來：“哦，這樣。”

    只是簡單的一頓早飯，卻無形之中提醒著沈一卓很多事。例如曲哲只是為了他才去讀詩，甚至背誦；又例如曲哲不愛吃面，但為了他固執(zhí)的讓自己每天早晨都吃面。印象中的狼吞虎咽，原來是為了不讓自己吐出來……多么諷刺。

    接下來又是無話可說，直到早飯吃完，直到曲小宇起床下樓之前，他們都沒再說過話。

    硬是等到曲小宇下來，她一見到曲哲便加快了步伐：“哥?！?/br>
    “小宇，早安?！?/br>
    “早安?！?/br>
    沈一卓冷漠的表情突然收斂起來，溫柔地朝她笑了笑，輕聲問道：“昨晚睡得還好么。”

    “很好！”一醒來就能見到曲哲讓曲小宇心情非常好，她笑得很甜，“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么?！?/br>
    “要去，不過我先送你哥哥過來?！彼f著，看向曲哲，維持著剛才的表情，“你陪陪小宇吧，有事打給我，要出門的話也告訴我一聲，我派車過來?！?/br>
    “你快去忙吧，我就想跟我哥說說話?！鼻∮畹馈?/br>
    曲哲微微垂頭看著她，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種溫柔。沈一卓沒再多說話，上樓換了套正裝出門了。

    劉阿姨特意給曲小宇再做了一份營養(yǎng)早餐，她一邊吃一邊跟曲哲說話。以前兄妹兩也沒有那么多話說，曲哲一直是個話很少的人?，F(xiàn)在也不例外，多數(shù)都是曲小宇在說，而他應(yīng)聲或者回答。

    “你這幾年……過得還好么？”一旦問及分開的這幾年，曲小宇自然而然就感到一陣心虛——其實這問題的答案很明朗，這么幾年他存了那么多錢給自己，他又怎么可能過得很好。

    曲哲卻像是看穿了她似的：“……你不用想太多，我過得很好?！?/br>
    “以前……”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現(xiàn)在過得好我就放心了?！鼻艿?，“他對你好么？”

    “他？”曲小宇還沒能完全進入沈太太的角色，先是愣了愣，隨即又反應(yīng)過來曲哲說的是沈一卓，便擺擺手道：“一卓對我很好，你放心吧?！?/br>
    “對你好就行?！?/br>
    “你一直是一個人么……”

    “之前和朋友住在一起?！鼻艿?。

    “那些錢……”曲小宇突然道，“我都沒有用，你可以拿去自己花……其實我不用那么多錢，而且……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我想你過得好?！?/br>
    曲哲沒想到那些錢曲小宇不曾動用，有些錯愕，隨后又道：“那就算哥哥給meimei準(zhǔn)備的嫁妝吧……我有錢，你放心?！?/br>
    “那你打算在這邊找個工作么。”

    “嗯。”

    “其實可以不用的，一卓他經(jīng)濟實力挺……”“你不用擔(dān)心我，你專心照顧好你自己和孩子，我會陪著你的?！?/br>
    七年的空白不是假的，任憑曲小宇再怎么想跟他道歉，認錯，想挽回這段瘡痍滿目的親情，她和曲哲的對話仍然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感。但這又在所難免，七年時間足夠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即便他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也很難抵擋住時間的改變。

    約莫是察覺到這種生疏讓曲小宇倍感失落，曲哲忽然道：“哥哥永遠不會怪meimei，不要多想……我之后會去找份工作，然后……我每個周末來陪你，好么。”

    “……好?！?/br>
    曲小宇還沒怎么有妊娠反應(yīng)，人很精神，吃過早飯后拉著曲哲一起看電視。那些話題被刻意壓在心底不提，她時不時說說自己在學(xué)校里的所見所聞，一些有趣的事兒，曲哲在一旁溫柔地聽著，很安靜，卻讓她特別滿足。

    沈一卓在公司里一直心緒不寧。他總覺得曲哲又會不聲不響地離開，比如說趁著現(xiàn)在他在公司的時候。如果他說有事要忙，曲小宇當(dāng)然不會限制……能夠離開他的方式太多了。

    等到手頭上的事情做完，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了。如果是平時的沈一卓，大概會把不那么著急但是也要排上日程的事情做掉，說他是工作狂也不算過分。但今天，沈一卓卻拿著隨身的東西，叮囑了秘書幾句有事打電話，就匆忙離開了公司。

    到家的時候，還沒進門，他已經(jīng)聽到了鋼琴聲。客廳靠落地窗處有架白色的三角鋼琴，沈一卓對這方面沒什么造詣，這鋼琴是特意為曲小宇買的。說是疼她，倒不如說是摻雜了些表演成分，讓沈谷禹知道他對這女孩兒上心，也讓曲小宇知道自己對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