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正低著頭看手機(jī)，跟在沈一卓的后面。

    即便如此，曲哲仍然能立刻辨認(rèn)出這張他無比熟悉的臉。即便她化著妝，眼皮上有深色的眼影，嘴唇涂著暗紅的口紅，妝容顯得有些夸張，可他仍然認(rèn)得出來——這是比自己小一歲的親生meimei，曲小宇。

    一連串的問題出現(xiàn)在他腦海里，這段時間跟沈一卓在一起的枝葉末節(jié)立刻自問自答。即便沈一卓親口說“沒有女朋友”，但也不足為信。曲哲很清楚，沈一卓從來不會把真心表露給任何人，也包括他，至于那些話到底幾句是真幾句是假，他從沒想明白過，一直以來，他除了無條件相信，別無選擇。

    他親耳聽過沈一卓對女生的溫柔；也見過沈一卓去找女孩時匆忙出門的背影。

    但曲哲，從來沒想過這個女孩，會是他的親生meimei。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除了沈一卓，他還有什么心心念念記掛著的，就只有曲小宇。

    這也就意味著一個曲哲不敢相信的事實——他跟meimei的男友上過床，住在一起，現(xiàn)在還糾纏不清。

    也許追根究底，是他先跟沈一卓有了牽扯，可若追求一個名正言順，他是第三者。

    是自己親meimei的第三者。

    在沈一卓推開門的瞬間，曲哲手忙腳亂地低下頭，打開抽屜胡亂地翻找著口罩。店里是有常備一次性口罩的，以免感冒的時候給別人做飲品不合適。他手發(fā)抖，從盒子里扯出一片來的時候一不小心帶出來好多片?？伤麤]有時間把它們整理好，急匆匆地帶上口罩，再將抽屜狠狠關(guān)上。

    “你過來了，這是……？”領(lǐng)頭人迎上去道。

    沈一卓壓根沒注意到吧臺里低著頭的服務(wù)員，淡然開口道：“這是……”“你好，我是一卓的女朋友?！鼻∮钍珠_朗地露出微笑，還伸出手與領(lǐng)頭人握手。這當(dāng)然不是她隨口瞎掰，她跟沈一卓來往雖然密切，但兩個人都十分默契的從來不往這方面想。

    可明擺著，那幾個女孩紅著臉看沈一卓眼神，都說明了她們的來意。

    而沈一卓之前并不想過來，她如果這么說，可以幫沈一卓解決掉一些麻煩。曲小宇想著，看了沈一卓一眼。果然，對方投來感激的眼神，還點了點頭：“嗯?！?/br>
    女孩們一下就蔫了。

    曲哲站在吧臺里，聽見這話的時候心猛地刺痛了一瞬。接著刺痛感便化為一種難以言喻的難受，好像被掐住了劇烈跳動的心臟，渾身缺氧，憋得難受。

    領(lǐng)頭人倒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哦哦，來坐，你們想喝點什么?！?/br>
    “我去看看！”曲小宇很活潑地跑到吧臺前，抬著頭仔細(xì)看著上面的菜單，思索了一會兒道：“我要焦糖瑪奇朵吧，冰的，多糖，謝謝?！?/br>
    曲哲的手顫抖著打下單子，聲音從口罩里悶悶地透出來：“……好的，稍等?！?/br>
    好幾年沒見面，又隔著口罩，曲小宇壓根沒有聽出來這是曲哲的聲音。反而因為思考沒考慮過會遇見曲哲的可能性，她點完之后就找了個空著的位置坐了下來。

    但沈一卓不同。

    他們每天都會見面，每天都會說話，一個口罩根本無法隱藏什么。曲哲躲閃的眼神被他捕捉到，但他現(xiàn)在同樣吃驚。

    天地良心，如果他知道曲哲在這里工作，他今天無論如何是不會跟曲小宇一起過來的。

    他看著曲哲半晌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對方仿佛是刻意避開目光，頭垂得很低。

    領(lǐng)頭人走過來熱絡(luò)地勾住沈一卓的肩膀：“喝什么啊，點唄，包場的喝什么都十五?！?/br>
    “檸檬水?！鄙蛞蛔苛⒖袒謴?fù)了一貫的冷靜，輕聲道。

    曲哲頭也沒有抬：“好的，稍等?！?/br>
    “走吧走吧，過去看比賽！”領(lǐng)頭人拉著沈一卓走了。沈一卓沒有多說什么，甚至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不對勁兒，很自然地應(yīng)聲，然后坐到了曲小宇身邊。曲哲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在做飲品的間隙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那邊，匆匆看一眼又馬上別開目光，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他此刻的慌亂。

    “讓我們恭喜RM戰(zhàn)隊率先拿下第一局??！”

    隨著解說的聲音，苦蕎咖啡里的氣氛也越發(fā)高漲，那支戰(zhàn)隊的粉絲們一個個生龍活虎，仿佛十分開心。

    或者說，現(xiàn)在這一刻，每個人都很開心。

    唯獨曲哲，像在污穢渾濁的泥潭里掙扎著，卻只能逐漸下沉。

    兩杯飲品很快就做好了，沈一卓沒有再多看他一眼，曲哲緊張地拿著托盤過來，遞上兩杯飲料。曲小宇正捂著嘴笑，不知是被誰逗笑了，笑得很挺厲害，斜斜地往沈一卓身上靠。

    沈一卓不著痕跡地扶住她，躲開了。

    可這在曲哲眼里，已經(jīng)足夠親密。放下飲料他什么也沒說，急匆匆地跑回了吧臺里，連忙拿起手機(jī)，往后面的倉庫走了幾步，撥通了鄭姨的電話。

    “喂鄭阿姨……您睡了嗎？哦是這樣，我身體不舒服得很厲害，現(xiàn)在包場還沒結(jié)束，今天可以請假嗎……對，能麻煩您過來一趟嗎？”

    鄭阿姨人挺好，一聽見他不舒服，馬上答應(yīng)了。

    他掛掉電話站在吧臺里，口罩捂得他難受，他卻不敢摘。從他的位置能看見沈一卓的側(cè)臉，曲小宇時不時會前傾身體跟旁邊的人說話，只有這時候曲哲能看清楚她的臉。

    小宇長大了，很漂亮，比照片上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