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接到學(xué)校電話，說曲小宇夜不歸宿，不知去向，她便急匆匆趕了過來。但學(xué)校實在是有點遠，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一路上她思考了很多可能，也許女兒出了什么意外，也或許是——女兒跟那個女生鬼混。

    現(xiàn)在人就毫發(fā)無傷地站在這里，那自然更可能是后者。

    “問她昨晚去哪里了她也不說，您看……”“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你說?。　绷中泐伩刂撇蛔∏榫w地抓住她的肩膀，死命地?fù)u晃，“你說啊，你怎么回事！書要不要讀了！你是不是跟那個……”“不是?。?！”曲小宇這才有了反應(yīng)，大聲反駁道。

    班主任嚇了一跳，從曲小宇回來到現(xiàn)在，這還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曲小宇接著道：“我昨晚上去同學(xué)家了，宿舍門關(guān)了就在同學(xué)家睡了。”

    “哪個同學(xué)？你說，哪個同學(xué)！”林秀顏的聲音尖銳得可怕，像是要把人耳膜刺穿似的難聽。

    事已至此，她幾乎可以肯定，昨晚女兒就是跟那個人待在一起，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胖胖的班主任看得出來林秀顏情緒不好，再說下去這母女兩肯定會吵起來，她只好打圓場道：“人沒事就行了，曲小宇，學(xué)校規(guī)定是不可以夜不歸宿的，也是為了你們的人身安全著想，你們年紀(jì)都還小，如果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怎么辦，對不對……”

    班主任的循循善誘，一點也沒進入林秀顏的耳朵里。她越看曲小宇這副無動于衷、死不悔改的表情，越覺得氣惱，又氣又急。自從得知那件事后，她的神經(jīng)一直繃得很緊，隨時都在崩潰邊緣。她在曲小宇耳朵邊急切道：“你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你知不知道！他們會帶壞你的！”

    “家長也不用著急，老師相信曲小宇她……”“我該跟誰來往我自己心里有數(shù)！不用你說！”

    這個情況下，自己不開口最合適。這點曲小宇很清楚，可她聽見母親用“不三不四”去形容林幼琪的時候，心底不受控地?fù)P起巨大的反感。這就像是真情實感喜歡的東西，旁人無法理解，還對其出言玷污。

    “……”林秀顏啞口無言，女兒正側(cè)過頭眼神兇狠地看著她。

    “要么曲小宇先回去休息一天，您看怎么樣？”班主任顯然不想把這事情攬到自己頭上，最好是他們家庭內(nèi)部解決，大家都樂得輕松。

    林秀顏聞言，卻面露難色：“這，小宇都初三了，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休息不好吧，到時候影響成績……”

    “沒事的，現(xiàn)在她狀態(tài)不好，一樣影響學(xué)習(xí)，”班主任道，“而且曲小宇成績一直都很好，還是休息一天調(diào)整好吧?！?/br>
    曲小宇在辦公室里呆得實在煩，突然轉(zhuǎn)身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你?！?/br>
    “你……”林秀顏還想說什么，班主任卻攔住她道：“孩子這個時期壓力很重，有些不好的反應(yīng)是正常的，家長多疏通一下……曲小宇成績很好，將來一定能就讀很好的高中大學(xué)，我也不希望這件事給她留什么記錄，這件事我會跟學(xué)校處理的，就說她請假回家，家長就配合一下，讓她調(diào)整好?！?/br>
    “好、好，謝謝老師！真的太謝謝老師了！”林秀顏說著，鼻子發(fā)酸，轉(zhuǎn)身往外去追，“那我先帶她回家?！?/br>
    “好的?！?/br>
    她追出去的時候，曲小宇倚著走廊的圍欄，看著遠處沉悶的天。以前開朗陽光的女兒不知何時起也會露出這種低沉的表情，像是揣著滿腹的心事。

    都是那個人的錯！

    林秀顏竭盡全力地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憤怒道：“你再這樣下去只能給你轉(zhuǎn)學(xué)了你知不知道！你爸爸現(xiàn)在下崗了家里沒有錢！沒錢供你在學(xué)校跟變態(tài)談戀愛！”

    “你胡說八道什么啊……”曲小宇更加生氣，“什么變態(tài)！你憑什么這么說我的朋友！”

    “那是朋友嗎！那是朋友嗎?。?！”她越說，聲音越大。

    走廊上本來安靜得落針可聞，只有時而從教室里傳出來老師的授課聲。她們兩的交談吸引了不少人紛紛往外看。

    林秀顏到底這么大歲數(shù)，她強壓著自己的怒氣，眼眶憋得發(fā)紅，一下拽住曲小宇的手腕，往樓梯口走：“跟我回家！”

    “不要拉著我！不要拉！”曲小宇一邊掰著她的手，一邊死命反抗。

    “啪”的一聲，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林秀顏回過神時，曲小宇已經(jīng)被她的一巴掌扇得側(cè)過頭去，頭發(fā)幾乎遮住了她整張臉，好半晌才抬起頭來看著她，卻不再說話。

    她的目光里有質(zhì)疑，有驚訝，還有……厭惡。

    萬萬沒料到自己會控制不住脾氣，動手打了女兒，還是當(dāng)著教室里那么多人的面，林秀顏的聲音軟了下來：“你先跟mama回家，有什么我們回家談……”

    曲小宇捂著臉冷笑一聲：“我跟你沒什么好談了，你想打你打吧。”

    “我不是想打你……”“你打都打了！”

    眼前這個小姑娘的表情，好像陌生人。林秀顏不再多說，拉著她離開，曲小宇也不再反抗，母女間帶著令人窒息的死寂，坐上回家的公交車。

    這個周末沈一卓有事要忙，曲哲便老老實實呆在家里看書。沈一卓沒說是要忙什么，他也習(xí)慣不提問，只會乖巧地、按照對方的意思做。

    他跟沈一卓，就好像已經(jīng)被綁在了一起，只要有時間，就一定會待在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