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末沒看懂。

    鹿悅鳴沒看進去。

    楊韓覺得不好看。

    從兩個小時前，楊末入座開始，鹿悅鳴的緊張就沒有停下來過，他蜷著手指，似乎比面試還要忐忑不安。

    電影散場，燈亮，人們走掉，三個人坐在原地。

    楊韓問：“你們不走嗎？”

    楊末和鹿悅鳴都各懷心事，被楊韓叫了一聲之后，突然回過神來，同時站起。

    楊韓看清了兩人的衣服，眨了一下眼睛，說道：“你們好像父子。”

    楊末：“……”

    鹿悅鳴：“……”

    他們兩個對視，鹿悅鳴尷尬地笑了笑。

    楊末問道：“接下來你們?nèi)ツ?。?/br>
    楊韓道：“時間不早了，我跟小鹿待在商場里吃飯?！?/br>
    楊末其實非常想找理由留下來，但是一時編不出什么自然而然的理由，于是憋了一口氣，說道：“……好吧?！?/br>
    鹿悅鳴主動提出來：“叔……叔叔你不和我們一起嗎？”

    楊末看著他。

    ……

    情感界有一種非常著名的理論，那就是當你和自己的喜歡的人在一起久了，彼此會變得越來越像對方。

    楊末喝了一口鹿悅鳴遞上來的冰可樂，深刻地反思了一下自己。

    他剛才做的一通行為，總起來說就是：直覺用事，當局者自以為天衣無縫，旁觀者才看出傻.逼至極——可以將他定義為韓時雨行為。

    但是現(xiàn)在楊末冷靜下來，冷靜分析。

    他覺得鹿悅鳴不應該是來拱白菜的，因為沒有一個懷著這種心思的男孩會在這種時刻執(zhí)意邀請女孩的父親一起共度午餐。

    除非他緊張到失智了。

    但是楊末覺得鹿悅鳴不是能干出這種事來的孩子。

    而且楊末發(fā)現(xiàn)一路上，鹿悅鳴一直在努力地靠近他，并且笨拙地找話題跟他搭話，反而把楊韓落在一邊。

    幸虧楊韓神經(jīng)粗，一邊聽著鹿悅鳴和他的聊天，一邊也能自娛自樂。要是換成其他心思敏感些的女孩，早就玻璃心碎得需要清潔阿姨來掃了。

    楊韓嫌他倆走得慢，讓他們在長椅上坐好等著，等她找到一家好吃的店再回來叫他們。

    臨走前楊韓還買了兩杯飲料，遞給兩人一人一個，囑咐他們好好相處聊聊天，不要亂走動。

    楊韓走了之后，鹿悅鳴的神情又開始不自然了，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楊末旁邊，耳廓是紅色的。

    楊末：“……”

    怎么搞得就好像，他在跟鹿悅鳴談戀愛似的。

    楊末剛喝完可樂，還喝不下手中的飲料，看了一眼鹿悅鳴，說道：“你不是本省人嗎？”

    “啊，”鹿悅鳴連忙道，“我……我家在青島?！?/br>
    楊末挑眉道：“唔，好巧，我也是。”鹿悅鳴有些驚喜，抬頭詢問道：“您不是本地人嗎，我記得百度百科上寫的是……您是南方人?！?/br>
    楊末并不知道百度百科是怎么寫的，他平常也不會干出自己搜自己的這種事。

    楊末：“生在南方，父母在北方打工生活，我就在那里落了戶，在那里長大?！?/br>
    鹿悅鳴笑道：“我也是跟著打工的父母搬家的。”

    楊末看著他溫和的笑，問道：“你看起來不是很像那里的人……你會喝酒嗎？”

    鹿悅鳴眨了一下眼，低頭笑道：“有點遺憾，沒有試過?！?/br>
    “你要相信，”楊末說道，“你的酒量應該會很大，這是你故鄉(xiāng)給你的基因?！?/br>
    鹿悅鳴笑了出來：“那好吧，以后試試。”

    楊末記得特別清楚。他第一次喝酒，是在上大學的時候。

    首戰(zhàn)告捷，就把韓時雨這個自稱孤獨求敗的強者，給喝傻了。

    韓時雨邊吐邊喊楊末大哥，說他甘拜下風。

    至于為什么會記憶猶新。

    是因為韓姓男子在喝醉之后依照網(wǎng)絡里用爛了的套路，順水推舟地跟他發(fā)生了點事。

    楊末說道：“還是等到你成年了再試吧?！?/br>
    鹿悅鳴點了點頭，緊張氣氛似乎緩和了一些，他搓了搓手指，叫了一聲：“叔叔……”

    楊末一直很奇怪：“我有很老嗎?！?/br>
    “不不不……”鹿悅鳴又亂了分寸，道，“因為您是楊韓的父親，所以叫叔叔比較合適一點……”

    楊末看到他一直很拘束，便緩解道：“我只是隨口一問，你隨意。”

    鹿悅鳴鼓起勇氣，但是還是不敢看楊末，脖子紅著說道：“叔叔，我可以加你微信嗎？”

    楊末：“？”

    這時候楊韓回來了，拉起他們兩個就奔向自己挑好的那家店，說去晚了就沒座了。

    ……

    晚上回家。

    楊韓脫鞋進屋，楊末也把鴨舌帽摘下，掛到衣架上。

    楊末前腳進屋，就聽見自己的女兒意味深長地教導他：“爸，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問我就好，我們倆誰跟誰呀。不用非要跟蹤我，我這么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br>
    楊末：“……”

    他站在原地，看著楊韓，女孩眼里露出了“其實我一直都明白，但是沒有戳穿你”的慈祥。

    十分懂得保護家長的自尊心。

    楊末想說話，但是無言以對。

    ……

    楊韓明白了。鹿悅鳴不是沖著她來的，而是沖著楊末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