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頁
何清弄好遞過去:“再量一次?!?/br> 林維楨咬了咬嘴唇,偷瞄似的瞥了何清一眼,又低頭嘟囔道:“干嘛那么兇?!?/br> 本來就生著病,整個人都蔫兒著,這話說出來顯得更可憐了。何清一句“我沒有”卡在嗓子眼兒又咽回去,放軟語氣,重復(fù)了一次:“再量一次好不好?” 林維楨都被這一本正經(jīng)的哄人逗笑了,索性得寸進尺:“那你過來?!?/br> 何清這會兒有求必應(yīng),蹲下來湊近了些,能從林維楨眼睛里看見自己的影子。 “你現(xiàn)在估計超過三十八度了,”何清說,“晚上很容易燒起來的,再量一下吧?!?/br> 林維楨看著他笑,然后兩只手捧起何清的臉,直接在額頭上親了一口:“好的心肝兒?!?/br> 很燙的一個吻,像小孩的惡作劇。 何清愣了兩秒鐘,緩過來的時候看見林維楨已經(jīng)自己把體溫計夾在腋下了,正摸出手機定倒計時。 何清低頭笑了下,心想:“還有心思搞這些,沒燒傻。” 幾分鐘之后何清就笑不出來了,體溫計顯示三十八度九,再這么弄下去得進醫(yī)院。 何清說:“從發(fā)燒到現(xiàn)在吃藥沒?” 何清臉色不太好,現(xiàn)在換成林維楨心虛了,可憐一個發(fā)高燒的還得想辦法哄人:“沒吃,想著能抗好?!?/br> 何清又問“晚上吃飯沒”,回答還是“沒有”。 這樣子能吃下去飯也不太現(xiàn)實。 何清又無奈又心疼,下一句還沒出口,林維楨就搶先道:“我不是等扁鵲來給我治病嗎?” 何清想好的話又被堵回去了,張了幾次口都沒說出來什么,心道:“扁鵲被你氣死了?!?/br> 林維楨被強行塞進被子里,老老實實地交代了發(fā)燒前后的飲食情況和移動軌跡。 其實也沒大問題,這季節(jié)早晚溫差大,再累一點兒,很容易感冒發(fā)燒。何清先去燒了壺開水,倒進杯子里晾著,又問林維楨家里有沒有退燒藥。 林維楨想了想:“書柜左下三個抽屜,忘了放哪兒了,我平常也不生病……” 毫無說服力的狡辯。 “最后一晚上,”何清語氣不容置疑,“明天還燒就去醫(yī)院?!?/br> 林維楨委屈巴巴地“哦”了一聲。 何清一邊氣一邊想著不能長期放任這人自己住,十頓飯九頓做成黑暗料理也就算了,畢竟現(xiàn)在有學校食堂,以后工作了單位應(yīng)該也有食堂。但生病了不去看自己扛,還折騰成這樣算什么道理? 書柜左下方的確有三個抽屜,何清挨個打開,第一個沒有退燒藥,都是些雜物,有眼鏡盒、小型記事本、美工刀還有尺子。第二個抽屜都是資料,A4紙上印著密密麻麻的法文,有些是訂好的,有些是散裝的,幾個空文件袋壓在下面,沒有退燒藥的痕跡。 應(yīng)該是最后一個,何清一邊想著一邊拉開,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藥盒,藥盒是透明的,一眼看過去還有感冒靈沖劑和常見的消炎藥。 何清把藥盒拿出來,剛要合上抽屜,忽然看見了一個本子。 本子上面寫著“致何清”。 那三個字是用鉛筆寫的,好像被描過好幾次。本子很舊了,看起來用了不止三五年,里面夾著不少小紙條,有幾張紙條一半被壓在里面,另一半露出來,簡直是在探著頭,張牙舞爪地勾引何清的好奇心。 何清深呼吸幾口氣,強迫自己把抽屜合上,又沒忍住拉開。 最親密的人也有自己的空間,他很清楚,對林維楨有些事情從不過問。未經(jīng)允許看人家的東西也不是君子作風。 但何清太好奇了,“只翻一下”的念頭在腦海中逡巡不去,而且那封面不是寫著“致何清”嗎? 是不是意味著自己遲早都可以看? 何清像被別的東西附了身一樣,輕輕抬手,隨便翻了一頁。 “2XXX年,3月5日?!?/br> 何清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這個時間是高三,寫下這一頁的是高三的林維楨。 “今天寫一段兒三行情詩?!?/br> “我告訴自己, 想你的時候就刷題, 于是我每天都在刷題?!?/br> 何清被撲面而來的土味逗笑了。在一起這么久,他都快忘了彼此表白心意之前林維楨還有一段漫長的單戀。舊本子忽然變得更重了,都是沉甸甸的真心,歲月也不曾使其蒙塵。 “2XXX年,8月28日。” “離高鐵發(fā)車還有10分鐘,幸好不用隔著一千公里各自精彩了。” 那是第一回坐上去S城的高鐵,所求理想和所愛之人,都在那個地方。 “2XXX年,1月7日?!?/br> 這一天記的特別長,中間還有幾段看書做的摘抄。何清忽然意識到,林維楨眼里的世界也許是不一樣的。 他覺得很新奇。 “快過年了,最近每天晚上小姨都在家里看一個醫(yī)療劇,張子軒沒興趣,讓我陪她看。 其實我挺想看的,挺想知道醫(yī)生每天都做什么。 患者把醫(yī)生當神仙,但醫(yī)生有太多無能為力了,我只能去猜醫(yī)生,或者醫(yī)學生的心情,他們大概都會有迷茫的時候吧。 某種程度上醫(yī)生確實是神,是和死神抗爭的神??範幱谐晒τ惺。€會遇到太多的社會外力阻礙。但他們依然不普通,每救一個人,天上仿佛就多出一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