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竊國者諸侯3

    自太·祖皇帝蕩平天下，打下偌大江山，大魏皇朝占據(jù)中原已有兩百年之久。

    直到二十年前，漠北諸族崛起，建國立制，號為北元。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的魏國君臣這才警醒，多次對北元發(fā)展進(jìn)行阻撓。

    然而，傳承兩百多年的大魏猶如一株內(nèi)里腐蝕的大樹，早已經(jīng)千瘡百孔。誕生不久的北元卻猶如朝陽出世，其光大放。短短時間便與大魏并分南北，形成了詭異的平衡。

    南魏只能憑借強(qiáng)大的國力和多年積累的底蘊(yùn)暫時拖住北元南下的步伐，卻無法奈何北元分毫。

    十年前封丘之戰(zhàn)的爆發(fā)打破了兩國之間岌岌可危的平衡。魏國鎮(zhèn)北大將軍兵敗身死，十萬武卒一朝覆亡，北元兵鋒直指魏國皇都，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盡皆震怖。大將軍滿門都被震怒的皇帝抄斬，其嫡女蕭皇后也被廢黜，哀毀而死。

    和親、割地、賠款，魏國無一不允，就連年僅五歲的太子姜弘，也被作為質(zhì)子送往北元求和。北元因?yàn)榉N種原因，應(yīng)下了求和盟約。

    一晃便是十年過去，三個月前，北元遵守約定，終于放魏太子歸國。

    皇帝這才想起了這個兒子的存在。整個大魏似乎都在一夕之間記起了這個幾乎被遺忘的太子殿下。

    “嗯？太子回來了？”

    乾元殿中，正在進(jìn)行朝會的皇帝訝然抬頭，看向身邊低聲稟報的內(nèi)侍。他眉頭微皺：“之前派出去接應(yīng)的人不是說太子車隊被山匪襲擊，已經(jīng)全軍覆沒了嗎？”

    皇帝的語調(diào)實(shí)在過于平靜，讓人完全聽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怒，對這位太子的歸來是期待還是厭煩。這讓前來傳話的小太監(jiān)不由支吾起來。

    皇帝的臉色變得陰沉：“怎么？莫非你在說謊？”

    小太監(jiān)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嘴上連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位少公子的確是同太子殿下一般大的年紀(jì)，又持有太子信物和北元國書。奴婢料想……料想太子殿下或許洪福齊天，逃得一劫。”

    小太監(jiān)聲音顫抖，身體也抖成篩糠。這么大的動靜終于驚動了臺階下站立的群臣，他們一下子明白過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什么？太子殿下沒有死？！”

    殿中立刻嗡嗡響作一團(tuán)。文武百官神態(tài)不一。不少人幾乎是下意識向著站在前面的三皇子望去。

    眾所周知，三皇子姜宸是皇帝心中的真愛皇貴妃方氏所生。當(dāng)年皇后剛剛被廢，皇帝就迫不及待將方氏扶上皇貴妃之位，若不是方氏的出身實(shí)在上不得臺面，只怕早就鳳袍加身。

    饒是如此，皇帝心中還覺得方氏實(shí)在受了委屈，不但對其有求必應(yīng)，也愛屋及烏將三皇子姜宸捧到了天上，幾乎是隱形太子的待遇。

    如今真正的太子歸國，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三皇子姜宸。

    事實(shí)上，三個月前那場所謂的“山匪屠村”本就疑竇頗深，很多人心中都將懷疑的目標(biāo)定在了三皇子身上。一向驕縱霸道的他絕對做得出這種殺人滅口的事情。只不過就連死了兒子的皇帝本人都沒說什么，這些大臣自然也沒有興趣為一個死去的太子強(qiáng)出頭。

    感受著殿內(nèi)形形色色的目光，三皇子臉色一陣變幻。他高昂起頭，毫不客氣地冷冷環(huán)顧一圈，大臣們嚇得立刻收回了視線，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

    “一群鼠輩！”三皇子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只敢在背地里唧唧歪歪！”

    像小透明一樣默默站在他旁邊的二皇子唇邊露出淡淡苦笑，悄悄縮了縮脖子，似乎想要抹消自己的存在感。

    不管眾人心中作何想法，太子的歸來依然是一個不爭的事實(shí)。群臣不由一起看向上首的皇帝，現(xiàn)在就要看皇帝究竟是什么想法了。

    御案之后沉默許久，皇帝終于吐出一個字：“宣！”

    很快殿內(nèi)便響起一陣頗有節(jié)奏的腳步聲，一個身穿灰色布衣、臉上戴著木質(zhì)面具的少年走了進(jìn)來，沖著皇帝行了一禮。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匯聚而去。善意的、惡意的，或者是事不關(guān)己的，種種情緒從這些人的視線中傳遞出來，倘若站在這里的真的只是在小山村里長大的阿久，只怕早就承受不住了。

    然而此時站在大殿中的少年卻像是對周圍一切都無動于衷。

    他身上的布衣灰撲撲的，臉上的面具也很是簡單粗糙，面具邊緣隱隱露出淡淡猙獰的疤痕。一臉沉默站在下手時，與大殿另一邊意氣風(fēng)發(fā)的三皇子幾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過了遞交上來的太子信物和北元國書，皇帝低頭看了眼這個一別十年的兒子，腦海之中只能夠現(xiàn)出一個幼童極度模糊的輪廓。但隨之而起的卻并不是愧疚、心虛甚至憐愛之類的情緒，而是徹頭徹尾的厭煩。

    只要一看到他，皇帝就忍不住想到當(dāng)年的鎮(zhèn)北大將軍，想到剛剛上位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與那顛覆一切的封丘之?dāng)?，想到那堪稱恥辱的求和國書。這個兒子是他心中永遠(yuǎn)洗不去的污點(diǎn)。

    皇帝的神情越發(fā)冰冷。

    “太子，你的臉是怎么回事？”他突然開口，語氣里帶出微不可查的嫌棄。

    階下少年微微垂頭，似乎有些黯然：“這是不久前被火燒傷的。”

    他低聲講述了回京途中的那場變故，還有被神秘騎兵血洗的薛家莊：“……若非兒臣僥幸留有一口氣在，又得那位義士及時相救，恐怕就回不來了?！?/br>
    “連整個薛家莊137條人命都不放在眼里，還敢襲殺當(dāng)朝太子……”說到這里，死里逃生的太子殿下似乎后怕不已，語氣里染上了滿滿的憤怒，殺氣四溢，“這群兇徒真是喪心病狂，兇殘冷血至極，幕后之人更是泯滅人性！還望父皇能明察秋毫，將他們一一揪出來處以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