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出事了。”金小金跑到菜園子旁邊，“有人要來查你了！”

    第48章

    神宮監(jiān)，院子里站滿大大小小的太監(jiān)，正廳的門開著，上首做了位身著紅色官服的年輕人，正是曲易春。

    黃承福站在一邊，捧著一本賬目，廳下還放著一個(gè)大箱子，里面堆滿了賬目。

    曲易春受命巡按金陵，第一件事當(dāng)然是拜謁孝陵，順便查查孝陵的賬。

    他來得不算突然，但是黃承福這里卻沒有風(fēng)聲，他心思不定，連曲易春叫他也沒反應(yīng)過來。

    “黃公公？”曲易春放下賬本，道：“這些其余的賬本，本官要帶走查探?！?/br>
    黃承福額頭豆大的汗水滴下來，他揮揮手，叫廳里其他的太監(jiān)下去，又湊到曲易春面前，“曲大人，小人有些事想與您單獨(dú)說。”

    曲易春看了眼黃承福，起身與他一塊去了內(nèi)室。

    一到內(nèi)室，黃承福就道：“曲大人，孝陵的賬目有問題，我想您也看出來了?！?/br>
    沒有人告知黃承福，黃承福當(dāng)然沒時(shí)間做賬目。

    “但這些東西和錢財(cái)不是貪污，實(shí)在是有個(gè)無法與人說的去處。”

    曲易春道：“直接說，不要繞圈子?！?/br>
    黃承福這才低聲道：“孝陵里住了位京城來的貴人，一應(yīng)吃穿都走孝陵的賬，卻不好明白地記下來?！?/br>
    “有這樣的事？”曲易春道：“什么貴人，叫什么名字？”

    “說起名字，您大約也不認(rèn)得?！秉S承福道：“他叫宋檀，聽聞是京城某位高官顯爵身邊的紅人?！?/br>
    “我從未聽過這個(gè)名字?！鼻状旱?。

    黃承福細(xì)細(xì)說了宋檀是個(gè)什么樣的人，有何特殊之處，又道：“他時(shí)常往京城寄信，去歲冬天，他寄出去的信在岳陽驛站失火被燒，沒多久，這幾個(gè)驛站大大小小的人都被換了。且京城那邊傳來消息，重修從京城到金陵的驛站，水路陸路都要修，確保暢通無阻?！?/br>
    “大人想想，這得多大的官才能為了幾封信重修幾千里的驛站啊?！?/br>
    曲易春沉默片刻，道：“我要去見見這個(gè)宋檀。”

    金小金是禮部的官，此次被派來接待巡按御史，借以表現(xiàn)禮部對巡按御史的不待見。

    他與宋檀熟識，并堅(jiān)持認(rèn)為宋檀是京城來的貴人，想借他往上爬?？上Ы鹦〗饟搁T，每每賄賂宋檀都只用自己做的云片糕，偶爾宋檀這里有什么好吃的，他還要帶走一點(diǎn)。

    黃承福帶著曲易春往菜園子的方向去，金小金瞧著就覺得不好，偷偷離了隊(duì)，先行一步去給宋檀報(bào)信。

    曲易春來時(shí)，宋檀還在弄花，衣擺別在腰間，手上站滿泥土。

    黃承福叫他出來，宋檀卻不慌不忙地先去洗手。

    曲易春站在菜園子外面，目光四處打量。菜地挺大一片，長勢不錯(cuò)，欣欣向榮。里面三間青磚瓦房，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凈。菜園子門口用竹子搭起了一個(gè)門，門兩邊有一副手寫的對聯(lián)，是摘的古人詩句。

    記得別伊?xí)r，桃花柳萬絲。

    曲易春盯著對聯(lián)看了一會(huì)兒，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邊宋檀洗了手過來，目光掃過曲易春和黃承福等人，問道：“何事？”

    黃承福看了眼曲易春，站出來大聲斥責(zé)宋檀，言語間把賬目之事都賴到他身上。

    “我沒貪污過你們神宮監(jiān)的錢，”宋檀道：“我只住在這里，并不用你們的東西?！?/br>
    “你那些人參燕窩之類的貴重藥材呢，你冬天穿的皮子襖子呢！”黃承福指著宋檀今日穿的春綢青白長袍，“你衣食奢靡，身上穿的必是綾羅綢緞，吃的必是山珍海味，你屋里的東西就是證據(jù)。”

    宋檀道：“這些是我的故友接濟(jì)我的。”

    黃承福顯然不信，回稟曲易春要搜宋檀的屋子。

    “這樣吧，你們說你們賬目虧空的錢都是因?yàn)槲遥悄惆奄~目拿來我看看?！彼翁吹溃骸皩?shí)在不行我自己來填補(bǔ)，算是花錢買平安了。”

    黃承福不想讓他看賬本，但是曲易春卻已經(jīng)遞出去了。

    宋檀隨便翻開一頁，越看越覺得好笑，道：“去歲四月，在雞蛋這一項(xiàng)上多了一百三十二兩銀子。雞蛋一文錢一個(gè)，我用十幾萬個(gè)雞蛋做什么？”

    宋檀挑眉看向黃承福，“這么多雞蛋，砸死你都還有剩余。”

    “你——”黃承福面色鐵青。

    宋檀嘲笑他們，“賬目做成這個(gè)樣子，你們的賬房先生才要羞死了呢”

    曲易春把賬目又要了回去，道：“此事確實(shí)有待商榷?！?/br>
    黃承福的面色衰敗下來，因?yàn)樗虐l(fā)覺曲易春從一開始就沒信自己的話。

    人都散了，曲易春卻還站在外面，宋檀問他，“大人還有什么事？”

    曲易春道：“想進(jìn)去坐坐，不知可否？”

    宋檀想了想，開門請曲易春進(jìn)來。他把曲易春帶到正堂，在一邊的茶爐上燒水煮茶。

    金陵風(fēng)俗，煮茶的時(shí)候往往要在茶里加?xùn)|西，棗干桂圓松子之類，但是京城習(xí)慣喝純茶，宋檀為曲易春泡的，就是這樣的茶。

    “你是女子？”曲易春忽然問。

    宋檀端茶的手一哆嗦，差點(diǎn)把蓋碗給碎了。

    他驚訝地看著曲易春，“你怎么會(huì)這樣想？”

    曲易春平靜地接過他手中的茶，“你沒有喉結(jié)。”

    宋檀道：“我是太監(jiān)，入宮得早，所以沒有喉結(jié)。但你聽我的聲音，并不像女子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