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大少爺!” “二少爺!” “大弟!二弟!” …… 一陣極致的喧鬧后,五福和四喜終于扶著腿軟的蘇潤允和蘇潤臧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蘇滿娘忙將兩只水囊遞了過去,看他倆咕咚咚喝下大半,又遞上兩只濕帕子讓他們擦拭。 “馬車這次停得有些遠(yuǎn),你們再堅持一會兒?!?/br> 蘇潤允氣弱笑:“不過是有些脫水罷了,哪有那么嚴(yán)重,姐你別擔(dān)心?!?/br> 蘇潤臧也點頭:“我現(xiàn)在就想回去泡涼水澡,為了這個目標(biāo),多遠(yuǎn)我都能走?!?/br> 說完,幾人就忍不住笑。 見兩人精氣神尚好,蘇滿娘也松出一口氣:“家里娘都準(zhǔn)備好了,洗澡水,冰鎮(zhèn)酸梅湯,還有各種小涼菜,回去之后全都有?!?/br> “那感情好?!?/br> “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想家?!?/br> “哈哈哈。” 院試已畢,蘇滿娘就沒有再過多詢問,一行人穿過擁擠的人流,邊向泰和酒館方向走,邊說著最近的趣事。 正心情輕松著,卻在即將抵達(dá)泰和酒樓時,遠(yuǎn)遠(yuǎn)見到老陳頭正被兩個小廝堵在一起推攘。 蘇家人都知曉,老陳頭雖然話少,憨厚,在某些事上卻格外執(zhí)拗。 就比如現(xiàn)在,旁邊那輛后來的馬車,愣是想要挑揀著他這個軟柿子,占他這馬車的地兒。 那兩個小廝年輕力壯,還有一身氣勢洶洶的狠勁兒,眼看就快伸手打起來了,但老陳頭他雖說沒怎么還嘴,也愣是沒有退縮,只梗著脖兒站在那里,就是不動更不讓位置。 蘇家人互視一眼,連忙跑上前:“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你敢伸手一下試試,打壞了人,我們轉(zhuǎn)頭就把你告到官府去?!?/br> 見到來了主人,那兩位伸手的小廝忙不迭將手縮了回來,笑:“喲,這是回來了,既然回來了那就請你們將這馬車挪下位置,我們這可是陽志縣縣丞大人家的馬車。” 陽志縣縣丞? 蘇滿娘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這名字好像在哪兒聽說過。 她看向六巧,六巧忙向她低聲解釋:“就是之前總看您不順眼,在您退婚后,還過來冷嘲熱諷過的藺怡姑娘,她就嫁給了陽志縣縣丞大人的小兒子。” 蘇滿娘恍然大悟。 藺怡? 如果不是六巧提起,她都差點忘記有這樣一個人。 她幼時雖說吃過幾年的苦,在女兒家該學(xué)的棋書詩畫上,也有幾年的空白,卻頗具天分與靈性。即便是大弟和二弟,都被蘇父多次點評比她不及。 剛搬來省城那幾年,她還不是很會拿捏分寸,在繪畫方面壓過藺怡幾次風(fēng)頭。 再加上她與藺怡都是豐盈體型,但她胖得勻稱秀美,不似藺怡一般,只胖在肚子和臉上。 如此也就讓她對她更看不順眼。 蘇滿娘抬頭,看向兩個小廝身后的那輛馬車,果真看到其上晃動的車簾。 蘇滿娘:…… 她便說她家馬車占的這個位置也算不上多好,為什么還會被人給盯上。 原來竟是遇到了熟人。 “既然來晚了,麻煩也讓一讓。沒看到我們這已經(jīng)接完人、準(zhǔn)備離開了嗎?你們堵在這兒,我們怎么走?你們不是著急接人嗎?再蹭一會兒,估計人都該走完了。”蘇滿娘溫聲靜氣道。 小廝聽到這里也急,他倆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身后的馬車:“那我們現(xiàn)在把馬車退后些,你們趕緊些?!?/br> 蘇滿娘身后,蘇潤允和蘇潤臧也聽到了六巧剛才的話,他二人對視一眼,突然出聲道:“陽志縣縣丞?如果我們沒有記錯的話,張會寧便是你們家的公子吧?!?/br> “確實?!?/br> “今天下午,他因為中暑被抬出去了,你們都沒有接到?”蘇潤臧詫異詢問。 兩個小廝一怔,面露驚慌,連忙詢問:“你們確信是陽志縣張會寧?!” “人已經(jīng)被抬出去了?還中了暑?” 蘇潤臧點頭:“確實如此。” 第9章 逼婚 兩人連連道謝,嘴里卻有些發(fā)苦。 他倆這兩日原應(yīng)是一直等在貢院外的,只是最近府上少爺和少夫人斗法斗得厲害,不小心又殃及了他們這兩條池魚。 想想等大人和夫人知曉這事后,他們可能會面臨的處罰,兩人就在心里叫苦不迭。趕忙小跑回到馬車,就準(zhǔn)備駕車離開。 在馬車即將駛動前,那片一直微有晃動的布簾終于被拉了開來。 一位圓臉?biāo)?、身著華美繁復(fù)羅裙的小婦人從里面探出頭來,擠著一張濃艷妝容,對著蘇滿娘發(fā)出一聲假到不行的驚呼:“喲,原來是滿娘啊,幾年未見,你怎么還是一身姑娘家裝束呀?!?/br> 說罷,她還從旁邊抱過一兩三歲的男娃,透過車窗伸出手指,指著蘇滿娘道:“看見那位蘇姑娘了嗎?她還比娘大兩個月呢,快叫蘇姨?!?/br> 塌塌鼻的小男娃往馬車外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往她懷外直掙,哼唧唧哭道:“熱死了,我要回家,娘,要回家?!?/br> 藺怡忙將人松開,任由旁邊婆子遞給他一盞冰碗抱著,轉(zhuǎn)頭看著蘇滿娘,故作不好意思的笑:“孩子太小,家中老人都甚是喜歡,有些嬌慣,滿娘你不要在意?!?/br> 蘇滿娘擺手,示意五福和四喜將蘇潤允和蘇潤臧帶回馬車上先行歇息,然而兩人卻硬挺挺地站在原地,愣是沒動。 蘇滿娘神態(tài)平靜,眉眼彎彎:“原來是藺怡啊,無礙,小孩子嘛,即便沒有禮貌,也不會有人真有人去怪罪,大多只會追本溯源罷了。” 見藺怡面現(xiàn)怒意,她又慢條斯理補充:“對了,剛才我兄長說的那位張會寧公子,當(dāng)時被拖出貢院無人認(rèn)領(lǐng)時,我還就在旁邊站著看著呢。嘖嘖,早知那是你的夫君,我就讓人上去搭一把手了。也不知他人現(xiàn)在在醫(yī)館醒了沒,你真的不趕緊去消解一下誤會嗎?” 藺怡臉上像是開了花一般,青一陣紅一陣,分外難看。 誤會?!他倆哪里有誤會!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讓他弄一堆鶯鶯燕燕回家惡心她!都已經(jīng)院考了,考試間隙回家,還有興致去安慰那一堆香的臭的。 哼出一口濁氣,她抬頭剛想再噴回去,就看到對面泰和酒樓二層,一位郎絕獨艷的艷麗公子,正寒著一雙鳳目,似笑非笑看著她。 那人眼底的鋒銳,可怖且陰森,將她將要出口的諷刺給嚇得一噎,瞬間,她在馬車中原本的燥熱,都被這一眼,給嚇到退去大半,就連后背也在不知覺間滲出一層沁涼的冷汗。 馬車外小廝焦急開口:“夫人,咱們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 藺怡恍恍惚惚地應(yīng)了一聲,直到馬車走遠(yuǎn),才從與方才那可怖眼神對視的后怕勁兒中清醒過來。 她看著身邊被熱得小臉兒通紅的小兒子,連忙將冰盆往他身邊挪了挪,心中再一次后悔,她竟會挑在今天給張會寧吃排頭。 這等回去,家中婆婆還不知該怎樣數(shù)落她。 * 酒樓二層,黎銳卿看著那位叫做藺怡的女人馬車漸行漸遠(yuǎn),低頭,神情莫測地看向樓下不遠(yuǎn)處正被兩位弟弟安慰的蘇滿娘。 今天的天氣很是燥熱,路上大部分行人都被曬得汗流浹背、雙頰紅潤。 只她站在那里溫和笑著,面上白白凈凈的,整個人并不見多少汗珠兒,思及上一次他半倚在她身上時感受的沁涼溫度,應(yīng)是不愛出汗的夏涼體質(zhì)。 “姐,你別為那女人的話生氣,未來的日子誰能過好過孬,還不一定呢。” “就是,那女人一看就是個毒寡婦,大熱天的,帶著個小娃娃出門,相公被抬出貢院也沒人接,和她計較,你就輸了?!?/br> 蘇滿娘連連頷首,眼底笑盈盈的:“我曉得,你們看我哪里像是在生氣的樣子?!?/br> 蘇潤允和蘇潤臧仔細(xì)觀察她表情,見她真的不在意,才笑了出來。 黎銳卿也透過窗戶觀察著蘇滿娘面上的表情,眉梢微動。 如此輕松神態(tài),只能說明,要么她當(dāng)真心大,要么就是對那個挑釁她的人毫不在意。 若是前者,觀其行事風(fēng)格,并非單蠢無知。 若為后者,就是絕對的理智與淡然置之。 只是一位女子,真的能夠做到絕對理智嗎?黎銳卿收回視線,陷入沉思。 思忖間,手下敲門進來躬身道:“將軍,已經(jīng)查清楚了,那三家的公子今天在貢院中堅持考到了最后一刻,并沒有一個被抬出來,提前退場。” 黎銳卿瞇起眼睛:“如此就好。” 他垂首飲下桌上的涼茶:“等到最后這幾個人上榜后,咱們就將證據(jù)遞交給皇上,掰掉五皇子在辛圖城的這只小鉗子。” 這辛圖城,既然已由他下場,那當(dāng)然是無論哪位的爪子鉗子,都不能留。 手下頷首應(yīng)諾,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一事。剛剛收到京中傳來消息,說前幾日,九公主又去求見陛下,說想要將您召為駙馬,被皇帝拒絕了?!?/br> 黎銳卿瞇起眼睛,嘴角微撇,發(fā)出一聲譏諷地嗤聲。 手下躬著身子,不敢動彈,嘴上卻在盡責(zé)補充:“京中的意思是,即便這次被皇帝拒絕了,但是九公主那邊的態(tài)度很是堅決,希望將軍您能提前避免?!?/br> 黎銳卿垂下眼簾。 怎么避免,當(dāng)然就是趕快定下親事,娶一個女人歸家,占了他妻子的位置。 雖然心知這便是截斷九公主念想的絕佳途徑,只是,他卻實在對娶妻毫無興趣。 他興致缺缺地望向窗外,那里,蘇滿娘已經(jīng)用水囊重新沖洗了兩枚汗巾,遞給蘇潤允和蘇潤臧兩兄弟擦拭。 她的笑容清冽,溫溫涼涼的,似一抹微風(fēng),獨有一絲清甜韻味。 在這炎熱的天氣中,坐在這窗邊,看著她的笑容,聽著她清雅的聲音,這感覺甚至比自己方才連干的那幾杯涼茶還要更加舒爽。 黎銳卿摩挲了兩下茶盞,想著京中那位越發(fā)煩人的公主,瞇起眼睛。 是啊,總該要提前解決的。 萬一那老皇帝突然腦子一抽,給他臨時賜婚,就有些不美了。 興致缺缺地將視線從蘇滿娘身上收回,黎銳卿端起茶盞輕呷了一口:反正樓下那姑娘他肯定不會考慮。 只說她的父母尚在孝期,兩年內(nèi)家中不能大辦喜事,就無法為他擋下這樁糟心事。 若他選擇了她,即便已經(jīng)交換庚帖定親,只要不成親,那位九公主就不會輕易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