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能怎么辦呢？”

    我兄長付出的犧牲，我的左手重生，三百年的時空旅行，都和揚州有關(guān)啊！

    她瞬間想到了七寶河剛說的煉化。

    難道，真要打碎一切，重新再來了嗎？

    毛團(tuán)子沉默片刻，“游仙蓁，你去問問他，愿不愿意接受重新煉化。”

    游仙蓁沒好氣道，“你怎么自己不去?！?/br>
    酆都之心：“都是城市之心，他對我有敵意。”

    “你是活人，揚州之心就是個爛好人性格，他對人類善意很高。”

    游仙蓁：“……”

    “行啊，叫老師?！?/br>
    酆都之心：“你不要蹬鼻子上臉?！?/br>
    游仙蓁：“我本來就教過你?！?/br>
    酆都之心：“你——”

    游仙蓁：“快點?！?/br>
    酆都之心：“……”

    他睫毛顫抖，低聲說：“游老師?！?/br>
    話一出口，好似在精神海掀起了巨浪，無數(shù)記憶翻涌而來，差點讓他落淚。

    旁觀的七寶河之心哭笑不得。

    游仙蓁走進(jìn)揚州之心，昔年清雋艷麗的一個人，現(xiàn)在腐朽不堪滿臉血污，游妹悲從中來。

    簡短的交談后，揚州之心嘶啞說：“只要我的孩子們還能活，我無所謂?！?/br>
    “都這樣了，你還惦記著他們。”游仙蓁心中酸澀，幫著揚州之心梳理頭發(fā)，整理遺容。

    一代巨城揚州被毀成現(xiàn)在這幅模樣，和本城人有直接關(guān)系。

    揚州之心發(fā)出難聽的笑聲，他瞳孔漸漸散大，裂開的嘴唇早已沒有了面紗遮擋：

    “能怎么辦呢，他們是城市的孩子?！?/br>
    “兒女都是債啊?！?/br>
    “我記得你，游仙蓁，你還記得當(dāng)年在義莊，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嗎？”

    那是我哥答應(yīng)的。

    游仙蓁腹誹，嘴上說：“我記得?！?/br>
    “你希望能撫育一個，愿意為城民奉獻(xiàn)而不是只為自己發(fā)展的城市意志?！?/br>
    “但是，慈哥，你不必如此的?！?/br>
    “你這是——”話到了嘴邊，她還是沒說。

    “犯賤是嗎？”揚州之心有些寂寥的問。

    他臉色泛著一種奇異的白光，仿佛下一秒要變成塵埃消散，七寶河不忍地別開臉。

    “可是，愛這種事情，從來就沒求過回報啊?！?/br>
    三百年前的游仙蓁恐怕會為這句話感動的涕淚滿面。

    此刻，她卻聽得滿心疲憊。

    “那么，生命最后的時刻，我代替我的母城問您，愿意留下遺愿，將第二代揚州意志交由酆都培育嗎？”

    “我愿意，請好好照顧他?！?/br>
    “我們會的?！?/br>
    “請告訴新?lián)P州，我很抱歉，只能陪她走到這里了?！?/br>
    游仙蓁：“……”

    游仙蓁咬住嘴唇，鼻子發(fā)酸。

    揚州就是你。

    你這話，我告訴誰去啊。

    走出營帳時，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

    七寶河遞給游仙蓁一份午飯，自己又變成了一條河，娓娓繞在她身邊，聲音從河水中傳出：“回來之后，還習(xí)慣嗎？”

    游仙蓁坐在河邊，自嘲：“有什么習(xí)慣不習(xí)慣的?！?/br>
    “時間推著我往前走，那我就走咯?！?/br>
    水花濺到她臉上，“這不像你哦?！?/br>
    游仙蓁沉默，“我只是，最近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暫時有點緩不過來?！?/br>
    七寶河見她這樣，又從河水中濕漉漉地爬出來，金發(fā)滿身：“誰呀？”

    游仙蓁吸口氣：“你不認(rèn)識，別問了?！?/br>
    七寶河乖乖哦了一聲。

    自從和恢復(fù)了記憶的游仙蓁見面，她好像又變成了當(dāng)年那個有點乖有點嬌的七寶河。

    “見游仙子了嗎？”

    “沒有，亞特蘭蒂斯聯(lián)盟鬧分裂，老哥帶人去占地盤了?！?/br>
    “宋野子她們呢？”

    “下午我就去見?！?/br>
    “那孟秦先呢？”

    “沒見，暫時也不太想?！?/br>
    七寶河抬起她的下巴：“咦？當(dāng)年那么愛，現(xiàn)在沒感覺了？”

    游仙蓁搖頭：“并不是?！?/br>
    “隔了時間太久，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我心境不太一樣了?！?/br>
    七寶河追問：“什么心境？”

    游仙蓁疲憊地搓搓臉：“可能和進(jìn)了冥國一趟有關(guān)系吧?！?/br>
    “原來我覺得，情愛雖然可有可無，但確實大部分時候，能讓人奮進(jìn)產(chǎn)生幸福感?！?/br>
    “現(xiàn)在我又覺得，情愛真是負(fù)擔(dān)，侵占了太多的思想?！?/br>
    七寶河敏銳地覺察到了什么，“你在惋惜什么嗎？”

    惋惜什么？

    惋惜本可以用思慕戀愛的時間，去多了解些歷史，多研究些城市。

    惋惜本可以用這些時間，去多感悟時間，多貼近宇宙海。

    時間長河游走一道，我感悟可太多了。

    大道萬千，宇宙浩瀚。

    有些宏偉和壯麗，見過了，就不能當(dāng)沒見過。

    “沒什么?！彼陲椀?。

    “七寶，你們城市之心為何彼此不會產(chǎn)生愛慕呢？”

    七寶河一怔，誠實回答：“因為覺得沒意思?！?/br>
    “執(zhí)掌一座城市，見過的東西太多，參與歷史的進(jìn)程，見證宇宙海的競爭。”

    “大時代之下，看得多了，你就會覺得，男女互啃真的是無聊又乏味?！?/br>
    “城市之心之間的情感連接，如果非要按照你們?nèi)祟惖亩x來看，可能更靠近親情?！?/br>
    游仙蓁失笑：“我的感覺和你差不多?！?/br>
    七寶河：“……”

    “你敢給我挖坑啊?！?/br>
    游仙蓁求饒：“不敢不敢?！?/br>
    “你剛問孟秦先，我很愛他，但也僅此而已，沒什么別的想法了?！?/br>
    “他不也是嗎？三分神支撐酆都，很穩(wěn)固啊?！?/br>
    “我完全沒有一絲打算，想讓他變成原來的健全人格。”

    “他是為了酆都的統(tǒng)治穩(wěn)定，才剝離了人格，變得冷靜無情，我舉雙手雙腳支持，換成我，剝成五六個，都可以。”

    “所以，我不會做任何舉動，來干擾和動搖他三百年的選擇?！?/br>
    七寶河說不出心中滋味：“我總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游仙蓁搖頭：“七寶，剛才這些問題，無論是誰讓你來問的?！?/br>
    “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br>
    “我不會為了孟秦先要死要活的，他也不會，他要是還是三百年前的蠢貨樣，我親手宰了他?！?/br>
    “母城不能交給這種人。”

    “愛情可有可無，我只會為酆都死，也只會為酆都活?！?/br>
    “與孟市長而言，我和他情感交匯最大之處，眼下應(yīng)該就是酆都了?！?/br>
    七寶河笑起來：“當(dāng)初可是你把孟秦先綁上了酆都的戰(zhàn)車啊，小jiejie?！?/br>
    游仙蓁搖頭：“七寶，你沒明白?！?/br>
    “我告訴了他一個愿景，他憑著執(zhí)念登上王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