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曲問驊仿佛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笑道:“放心吧,老爺子雖然固執(zhí),但是也不至于強行讓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而且難得今天我也在,還可以幫忙勸著點?!?/br> 這邊正說著話,那邊還未開車離開的邴辭擰著車鑰匙,看向這邊,見老爺子拄著拐杖沖過去,一副恨不得原地把曲問驊和路游游摁頭原地結婚的神情,頓時也坐不住了。 擇日不如撞日。 還沒等路游游叫他,他打開車門下來。 好在邴辭今天穿得也正式,剪裁精致的白襯衣黑褲,寬肩長腿,年輕氣盛,見長輩綽綽有余。 “曲老先生,一直想來拜訪您。” 邴辭個高腿長,干凈正派,放在往日里是曲老爺子最喜歡的那種小輩,但此刻的曲老爺子卻瞬間臉色都拉了下來。 他拄著拐杖打量著邴辭,心里不舒服極了,就是這小子害他損失了個孫媳婦兒? 曲老爺子理也沒理邴辭,不冷不熱地應了聲,撇開頭去。 “這位是——” 路游游還沒介紹完,曲老爺子就蹣跚著腳步把路游游拉著往里走:“小路,你帶個外人來干什么?” 俗話說人老了和小孩兒一樣,路游游此刻都尷尬起來,甩脫曲老爺子不是,過去拉住邴辭的手更不是。 但邴辭不卑不亢,快走幾步過來,打開手里的淺黑色棋盒,對曲老爺子道:“游游說有點事想和曲先生談一下,不如讓他們單獨談?我?guī)Я税子衿?,和您下一局,陪您打發(fā)時間?!?/br> 曲老爺子松開路游游的手,看著棋盤猶豫起來。 曲老爺子愛下棋,但是曲問驊整日沒空,曲問野則也在外面到處跑,不樂意陪一個老頭子。邴辭說陪他下棋,還當真讓他有幾分心動。而且看這小子,一看就很聰明的樣子,頭腦轉得快,和他下棋起來肯定很過癮。 再加上聽見路游游和曲問驊想單獨待一會兒,曲老爺子就更加高興了。 曲老爺子負著手,擺起了譜:“你這孩子看起來才二十出頭,毛都還沒長齊,會下嗎你?” 邴辭:“會不會下還得曲老先生指點一下。” 曲老爺子終于松了口,冷哼一聲,擺擺手:“那進來吧?!?/br> 曲老爺子在前面進去,邴辭扭過頭來,沖路游游微微一笑。 路游游笑盈盈地隔空給他比了個心,邴辭頓時耳根一紅。 兩人默契地兵分馬路,一個去搞定曲老爺子,一個單獨去和曲問驊談事情。 曲問驊單手插兜,在后面看著路游游和邴辭的互動,眼睫微垂。 不過在路游游回過頭來時,他抬起眸來,又露出讓路游游熟悉的笑容,蔚藍色的眼眸寬和穩(wěn)重:“怎么了,你有事想和我單獨談?” 路游游則心事重重地看著他,道:“對,我們去外面的湖邊說?!?/br> * 湖邊。 路游游撿了塊石頭,掂量了下,隨手漂進水里。 曲問驊踱步跟過來,靜靜站立她身后,道:“我看是不用我在老爺子面前勸一勸了,邴辭自己就可以搞定我家老爺子。真是不好意思,老爺子就是太愛管閑事,你不要嫌煩?!?/br> 路游游則開門見山地問:“最近曲氏是不是發(fā)生了點事情?曲大哥,如果是和我有關,我希望你不要瞞著我?!?/br> 曲問驊眉梢登時跳了一下:“你聽誰說的?” 路游游:“如果我沒猜錯,宋初白是不是聯(lián)合了顧燕鳴——” 這是最有可能發(fā)生的事,也只有宋顧兩家聯(lián)手,才能讓曲問驊這段時間以來這么頭疼了。 “沒有。”曲問驊打斷路游游:“你別多想了?!?/br> 路游游嘆了口氣,道:“你直接告訴我,我就不用花時間去查了。你幫了我很多,萬一你們身上因為我發(fā)生什么事,我總不可能坐視不管。” 曲問驊雙手插兜,走到旁邊的湖邊,似乎感到極為棘手,眉心一直蹙著。 * 中午曲老爺子竟然真的留了邴辭吃中飯。這令曲家的傭人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曲老爺子脾氣一直有點古怪,尤其是年紀越老,越是不好相與。短短幾局棋的功夫,他能勉為其難地留邴辭吃一頓中飯,就說明他對邴辭已經有所改觀了。 中飯吃到一半,曲問驊接了通電話就匆匆拎起外套走了。 他走了后曲老爺子怒氣沖沖地將筷子往碗上一擱:“整天這么忙,怪不得到手的漂亮鴨子飛了?!?/br> “漂亮鴨子”本人路游游只好給老爺子多夾幾口菜,哄得他心花怒放。 吃完飯后,路游游和邴辭一塊兒從曲家出來。 兩人一塊兒上了車,邴辭傾身過去給路游游系上安全帶。 兩人互相匯報戰(zhàn)果。 “你那邊怎么樣?”路游游仔仔細細檢查邴辭的臉和手,還將他襯衣解開兩顆:“老爺子沒打你吧?” 邴辭宛如囚犯一般舉著手,任憑路游游東摸摸西摸摸,勾著嘴角道:“估計再來幾次,這位老先生就能接納我了?!?/br> 路游游非常震驚:“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故意輸了七局?!壁o一副別提了的苦不堪言的樣子:“連輸七次,還得輸得不動聲色,簡直比贏還難?!?/br> 路游游差點笑出來,不過因為心里有心事,嘴角很快又垂了下去。 邴辭道:“除此之外我告訴他,我會一輩子把你捧在手心里。”他看著路游游,撫了撫路游游的發(fā)絲:“游游,這位老先生是真心對你好,他聽見這話,端詳著我的臉色,態(tài)度立馬就和緩了起來?!?/br> “然后我對他說,他如果非得把你當孫媳婦看待的話,他就只有兩個孫子和一個孫媳婦兒,但是他如果把你當孫女看待的話,他未來就能有兩個孫子、兩個孫媳婦兒、一個孫女和一個孫女婿?!?/br> 路游游“嘖”了一聲:“好話術,沒想到你這么能講?!?/br> 邴辭笑了,問:“曲問驊怎么說?” 提起這個,路游游則笑不出來了。她道:“你先開車,車上說?!?/br> 路游游本以為宋顧兩家聯(lián)手,打壓曲家,是她能想到的目前會發(fā)生的最棘手的事情了。但沒想到這次事情顧燕鳴居然并未插手,而僅僅只是宋初白一人就讓曲問驊如此頭疼。 宋家現(xiàn)在算是重整階段,硬碰硬自然無法和曲家對上,所以一開始路游游壓根沒想過宋初白會做出什么舉動來。 但她沒想到,宋初白在某些事情上,偏執(zhí)得超乎她想象。 他是個能笑著玉石俱焚的人。在他那里沒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說法,為了達成目的,他傷敵一百自損一千也無所謂。 “你記得之前曲大哥和宋初白聯(lián)手過嗎?”路游游對邴辭道。 在宋家徹底崩坍之前,許多人為了讓宋家盡快倒臺,好去分一杯羹,或者蠶食一大塊,都在背后推波助瀾。其中曲問驊也不是什么絕對走在正軌上的好人,也與宋初白聯(lián)手過。 宋家倒臺后,受益最多的除了宋初白,就是曲家,幾乎蠶食了宋家當初百分之三十的市場,也占據了宋氏相當一部分的股份。以至于這件事之后,曲家?guī)缀跻患要毚?,顧家也無法追上。 在那件事上,宋初白和曲問驊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一損俱損,而且宋初白參與得更多。哪怕宋初白有點理智,都不會瘋到將事情暴露出去。因為一旦司檢法機關來查,首當其沖的只會是他自己和宋家。 正常人都是這么以為的,包括曲問驊。 但問題就出在這里。 宋初白和正常人打牌的方式有點區(qū)別。 現(xiàn)在宋初白用來架在曲問驊脖子上的刀,他同樣也駕到了自己脖子上。 剛回國宋初白找曲問驊談了一次,曲問驊還不相信宋初白會到這種地步。 直到前幾天檢察機關分別派專案組去了一趟宋氏,又來了一趟曲氏。 曲問驊問宋初白想要什么,宋初白讓路游游去見他一面。 第85章 聽路游游說完,車子一個急剎, 正好紅燈, 車子前杠堪堪過線。邴辭臉色都黑了,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jié)清晰地凸了出來:“你不要去。” 路游游:“但這些事情本來就因為我而發(fā)生的, 我總不可能置身事外,看著曲家受損失?!?/br> 她倒是想過被宋初白和顧燕鳴找到以后,兩人定然會有什么手段,可能會針對邴辭或者她。 如果矛頭是對準邴辭或者她的話,那么事情可能簡單得多,她不怕, 邴辭更不怕, 兩人沒什么弱點。 但萬萬沒想到宋初白將矛頭對準了曲家。 經歷這么多事情之后, 路游游將曲家人當成了半個家人,宋初白完全是拿準了她的命脈。 “我明白你的擔心?!壁o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有條不紊地分析道:“但公訴還沒立案, 曲家這么多年培養(yǎng)起來的樹大根深的關系, 也會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曲大哥那邊未必會打一場敗仗。宋初白并沒有十足的把握, 甚至一成也沒有, 瘋了才會真的魚死網破?!?/br> 邴辭的話和沉穩(wěn)的聲線給了路游游很多安慰。 但路游游搖了搖頭, 道:“你不了解他?!?/br> 宋初白這類人, 根本不需要一成的把握,沒有把握的事,他干得還少了嗎。 正常人反正是干不出母親去世后,利用母親去世、無依無靠、高燒發(fā)熱, 得到宋老爺子的憐憫,從而在宋家有了躋身之地的這種事的。 也更干不出蟄伏多年后,一步一步收攏棋局,把宋家逼得團滅的這種事。 更別提親自揭露自己是私生子的這種事。 邴辭頓了頓,垂下眼:“你很了解?” 天色已經暗了,紅燈變?yōu)榫G燈,后面的車子按了下喇叭催促,邴辭才略微心煩意亂地開著車子擠入車流。 “我了解,總之他真的能干出同歸于盡這種事?!?/br> 路游游嘆著氣說完,才察覺邴辭方才聲音有些悶悶的。 她手肘擱在車窗上,支著下巴,側頭看向邴辭。 黃昏云層很低,燈光霓虹閃爍,邴辭握著方向盤,下頜繃成一條直線。 感受到她看過來的目光,邴辭也朝她看來一眼。 路游游忽然忍不住含笑:“你吃醋了?” 話題轉變太快,邴辭有點被噎住。 路游游道:“我想去見宋初白一次,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或許這件事不用鬧得那么兩敗俱傷?!?/br> 邴辭道:“我去找他?!?/br> 路游游:“不,我想親自去?!?/br> 曲家攤上的這事兒提醒了路游游,不管她怎么逃避下去,要解決的問題還是得解決。死遁可能只能帶來一時的安逸,但不是根本解決之法。顧燕鳴和宋初白太過固執(zhí),她從國外被找出來之后,仍然還是要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