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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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爺爺?!币左阄悼觳缴锨叭v扶,卻被南右華甩開了手。 南右華一手扶著扶手,另一只手去朝客廳的施念念的方向伸著,“念念……” 隔著稍遠的距離,并沒人能看清南右華面上的痛苦之色,只當他的行為是在維護他偏愛的施念念。 施念念連忙起身走過去,南驕抑制不住得意的看向張琴,道:“媽,你這個當媳婦的不更新下自己公公的喜好?。俊?/br> 下一秒,樓梯傳來巨大的聲響,客廳里的人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倏地起身。 南右華已經(jīng)跌坐在樓梯上,易筱蔚被嚇到,退了幾步,立在相隔幾階的樓梯上呆呆的望著。 施念念蹲下身子去扶,“爺爺,你怎么了?” 南右華用力的抓著施念念的手,大口大口的喘氣,像是呼吸不上來。 “快叫醫(yī)生?!鼻榧敝率┠钅钜呀?jīng)顧不得什么場面的禮節(jié),緊繃著一張臉,仰頭看了易筱蔚一眼,又看向客廳里起身的眾人,“快叫醫(yī)生啊!” 耳畔是眾人涌過來的嘈雜聲,施念念垂眸望著南右華慘白的臉,揪著一顆心,一聲又一聲的重復著:“不會有事的爺爺,不會有事的?!?/br> 一直到被眾人抬回了房間,南右華都沒有松開施念念的手,他一直看著她,嘴唇費力的扯動著,似是有話要說,但又發(fā)不出具體的音節(jié)。 一片混亂中,南開恒在給劉醫(yī)生打電話,溝通情況,咨詢是否該馬上送去醫(yī)院。 “不……”南右華擠出破碎的字句,“不去……” 南開恒眉頭緊皺,最終讓劉醫(yī)生速度趕過來。 南右華這一生有多倔強,南開恒深有體會。 自從兩年前的換心手術成功后,他再也不肯踏進醫(yī)院一步,說著自己知道時日無多,要死也要在家里體體面面的死去,不愿再去醫(yī)院折騰自己。 在床上躺了一會,南右華似是緩過來些了,呼吸順了,能說出話了,他把圍在床前的眾人趕出來,只留下了施念念。 “念念?!?/br> 施念念就坐在床的左側,雙手包裹著南右華的左手,凝神觀察著他的面色,努力用著平緩的語調回答:“我在的,爺爺,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南右華卻反問:“念念,你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嗎?” 太過詫異,施念念一時之間沒有出聲。 這個時候,南右華關心的是她有沒有懷孕? “念念?”沒得到回應,南右華又喚了聲。 施念念搖頭。 “去醫(yī)院做過體檢嗎?”說完又怕施念念多想的補充道:“不僅是你,南景也要做,你們結婚都兩年了,怎么會……” “爺爺?!笔┠钅畛雎暣驍嗨安皇巧眢w的原因,是我們工作都很忙,現(xiàn)在并不是要孩子的時候,我知道爺爺想抱小曾孫,但能不能請爺爺再等一等?” 南右華深嘆了口氣,“我怕是等不了。” “不會的,爺爺,劉醫(yī)生馬上就過來了,醫(yī)學一直在進步,爺爺你會長命百歲的?!?/br> “我的身體我清楚得很,傻孩子,爺爺不是想抱小曾孫,爺爺是放心不下你?!?/br> “……” “你在南家的處境,其實我都清楚,我活著的時候可以護著你,我若是去了,你一個人要怎么辦?” 話說到里施念念已經(jīng)全部明了,她鼻子發(fā)酸,抑制著想哭的沖動。 “念念,聽爺爺?shù)模弥鵂敔斶€有口氣,要個孩子吧,爺爺會妥善安排好,不會委屈你們母子。有了孩子,他日我去了,你在南家依舊有一席之地?!?/br> 施念念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南右華的這份好意,讓她心里愧疚萬分,該怎么說出口呢,她從未想過要在南家有一席之地。 甚至,等到南右華去世了,她和南景的婚姻就到頭了,她會拿著南景當初開給她的那些條件頭也不回的離開。 “傻孩子,你哭什么?爺爺這兩年,本來就是偷來的,我已經(jīng)知足了?!?/br> 施念念沒有回應之前的話題,只是突兀的問道:“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 “爺爺,是因為……”施念念嗓子發(fā)啞,困難發(fā)聲,“我爸爸的心臟嗎?” 兩年前的換心手術后,自此,南右華胸腔里跳動著的,就是施念念父親施友民的心臟。 這成為了南家秘而不宣的事,大家都默契的不去提起。 南右華笑了笑,回道:“或許吧,念念,你爸爸肯定很愛你,他的心在爺爺身體里,爺爺能感受到?!?/br> 你爸爸肯定很愛你。 這一句話幾乎擊潰施念念的心理防線,她哽咽著出聲,嗓音發(fā)顫,“爺爺,我能聽聽你的心跳聲嗎?” “嗯?!?/br> 施念念小心翼翼的俯身,將耳朵貼在南右華的左胸口,耳畔清晰的心跳聲讓她的眼淚決堤,劃過她高挺的鼻梁,浸濕南右華的毛衣。 那些沉重被自我封鎖的記憶剎那間傾瀉出來。 施念念不是什么有錢人家的孩子,但記憶里的童年也是幸福快樂的。 施友民是一名國企的員工,工資不高卻勝在穩(wěn)定,公司的福利待遇也不錯,王芝蓮就在社區(qū)的街道辦工作,拿著穩(wěn)定的收入,有充分的閑暇時間接送照顧施念念。 施念念是在充滿愛的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如果不是因為她有一個嗜賭如命的親叔叔,現(xiàn)在二十二歲的她,應該還是一個單純沒見過世面的應屆大學畢業(yè)生,煩惱可能就是該去工作還是讀個研深造。 也許也會有個和她一樣家境普通的男朋友,像尋常戀人那樣吵架撒嬌,一起為買個屬于兩人的小房子而奮斗。 但她的人生因為她的叔叔而天翻地覆。 老實溫厚的施友民,骨子都是孝敬父母,照顧弟弟meimei的長子信條,為了給弟弟還債,不僅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他甚至幫弟弟擔保借錢,最后還賣了自己的房子。 那個時候,施念念是一名成績優(yōu)異的高中生,父母為了不影響她學習,竭盡所能的隱瞞,但那些要債的人日日夜夜的鬧,怎么可能瞞得住。 施念念理解不了施友民賠上自己人生的‘兄弟之前’,家里的爭吵再也沒有停止過。 高三的時候,王芝蓮憂思成疾,臥病在床,而施友民丟了工作,四十出頭的年紀,蒼老得像個小老頭。 沉重的負擔,讓施念念放棄去讀大學,她出道成為了一名藝人,她拼命和時間賽跑,只想快點賺夠錢,讓她的家回到原來的樣子。 可是錢哪有那么好賺,沒有資源沒有背景,不肯接受潛規(guī)則,她火不起來。 兩年前,在工地施工的施友民,因為勞累過度而墜樓。 等待搶救的時候施念念在醫(yī)院里,渾身冰冷,她甚至哭都哭不出來。 南家的人就是那個時候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里。 施念念是有悔的,和施友民的最后一次見面,兩人因為她的工作和王芝蓮的身體狀況,爆發(fā)了激烈的爭吵。 她歇斯底里的說了很多很多過分的話。 那些話,成為了他們這一生最后的對話。 爸爸,對不起。 還有,我想你。 第17章 劉醫(yī)生在二十來分鐘后帶著儀器和助手推開了房門。 聽到開門聲,施念念立刻起身給劉醫(yī)生讓出位置,南開恒和張琴等人緊隨其后,余光里瞥見南景的身影,她垂首退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即便眾人的焦點都在臥床的南右華身上,她也不想讓人看到她臉上的淚痕。 回憶帶來的沖擊太大,耳畔是劉醫(yī)生詢問情況cao作儀器的聲響,恍惚中施念念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兩年前的搶救室外,整個人像是墜入深海,喘不過氣的冰冷。 施念念難受得緊,她緩步后退,想當個逃兵離開這里。 南景卻伸手扼住她的手腕,清冷的嗓音低聲道:“哭什么?” 被發(fā)現(xiàn)了。 施念念像個木頭人一般,維持著低頭的姿勢靜立著,一聲不吭。 南景將她抓得更緊,“嗯?” 下一秒南右華有氣無力的喚著南景的名字,易筱蔚的聲音近在身畔,“阿景,爺爺喊你呢?!?/br> 一瞬的猶疑,南景松開了施念念的手,抬腳邁過去。 阿景。 不愧是前訂婚對象,叫得可真親密。 施念念微微抬頭,視線里是南景和易筱蔚一道走向床的背影。 床邊圍著的是南開恒、張琴以及南驕。 不得不承認,張琴之前說的很對,今天是他們這幾年沒感受到的團團圓圓了。 他們才是一家人。 不想聽到一點點關于南右華心臟不好的消息,施念念趁機離開回了臥室,看到了王芝蓮給她回的微信:念念,mama之前沒看手機,所以沒接到你電話,現(xiàn)在也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接電話,所以給你發(fā)消息。我今年在你外婆家過年,什么都好,你不用cao心。還有,我錢夠用,你不要再給我打錢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新的一年,mama祝你平安喜樂。 施念念幾乎可以想象王芝蓮是怎樣打打刪刪才發(fā)出來這段話,那種緊張和忐忑讓她心疼。 她很多話想說,卻又無從說起。 好在她們很快就能見面了,或許明年就能一起過年了。 施念念放下手機,在陽臺吹了很久的冷風。 南右華突發(fā)的急性排斥反應,情況不樂觀,劉醫(yī)生和助手一直在臥室守著,這頓年夜飯折騰到十點才吃上,原本南右華的坐的主位此刻空著,大家都沒了吃飯的興致。 一頓飯吃的格外沉默,連南驕都安靜了。 南家是有守歲的規(guī)矩的人,一般是南景這些孫輩年輕人來守,從除夕夜一直到大年初一的凌晨五點。 南開恒情緒不高,匆匆吃了幾口便回房了,張琴擦拭了唇角,道:“筱蔚,今晚你也留下給爺爺守歲吧,愿意嗎?” 易筱蔚乖巧點頭,“愿意的,伯母早些休息吧?!?/br> 南景的視線落在施念念的發(fā)頂,開口道:“你也去休息吧。” 她的狀態(tài)很不好,從他回來后就沒看見她把頭抬起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