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轎車?yán)铮{喧換上了黑色的街頭風(fēng)衛(wèi)衣。她戴著帽子坐在副駕駛，將車后座留給隨性的急救人員。

    牧囂忍痛能力很差，齜牙咧嘴地抱怨急救人員下手沒輕重，眼淚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一點出息也沒有。

    “早知道疼，還要去招惹她。既然招惹了，就要拿得住她，居然給我丟這么大人！”藍喧在教育弟弟方面向來不客氣，絲毫不給牧囂面子。

    “怎么樣，這次算是死心了吧？送禮物要送到人心坎上才行??！”藍喧扯了扯兜帽，讓自己的臉被遮得更嚴(yán)實一點。

    可當(dāng)她抬起頭，又從內(nèi)后視鏡里看到了牧囂的微笑——即使被死神追趕，嘴唇因缺氧而蒼白，也依舊要揚起的可悲笑容。

    “你不懂。”他一邊捏著小丑臉鼓手，一邊轉(zhuǎn)著腕子上著項維青的念珠：

    “這是愛，是愛啊……”

    他喃喃自語，為穿過身體的子彈而著迷。

    “下午六點整?！表椌S青抬手看了看表，現(xiàn)在手腕上已經(jīng)沒有了念珠。

    “如果我沒有在這個時間回去，羅煥將受到一封郵件，其中詳細(xì)記錄了你是如何買兇殺人，害死她丈夫和兒子的?！?/br>
    這句話成功讓項英慮皺起了眉頭。

    “約翰·艾什之前的那個目標(biāo)，杰森·戴維斯，高級網(wǎng)絡(luò)信息安全工程師，也是你的大學(xué)同學(xué)羅煥名義上的丈夫。然而據(jù)你所知，他在美國還有一位名正言順的妻子，并且他絕不會離婚?！?/br>
    項維青向后撥了撥頭發(fā)，頭發(fā)上留下幾條痕跡?！八膬鹤釉诰W(wǎng)上個販賣自己母親的裸照，連同幾個買家都被你處決?！彼〕鍪謾C，隨意點了點。

    “所有證據(jù)都會在我死后發(fā)出，你也可以用藍喧的黑客技術(shù)攔截郵件，但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我不可能只有這一個途徑傳遞信息。而且……”

    項維青勾起唇角，她的肆意妄為破蛹而出，由求生本能引發(fā)的叛逆勢不可擋。

    “你真的想讓藍喧知道，你和羅煥的關(guān)系嗎？你是如何在意一個本科的同學(xué)，又是如何罔顧她的意愿，私自處決了她的家人？”

    空氣凝結(jié)，她們就這樣看著對方的眼睛，數(shù)十年的試探、愛護抿成一根發(fā)絲，斷裂之時，千鈞之重的打擊將項英慮的威脅、勝算、和就卡羅夫軍用手槍統(tǒng)統(tǒng)砸入失敗。

    項英慮冷笑了一下，她開始重新審視起自己的meimei。

    她期待其成長，又期待其毀滅的meimei。

    她一直以為，項維青淡漠不通人類的感情，這也是她一直以來的教育目標(biāo)，可她還是在一次失去先手的任務(wù)中，獲得了活著的實感。

    殺手擁有活著的實感是非?？膳碌囊患?。它會讓她畏懼死亡，牽掛生命。就像隱藏了二十年的情感被meimei道破后，她便沒了底牌，只能受人脅迫。

    “你的組織，你的財富，你掌握的信息我一概不要，我只想要一條生路?！表椌S青站起來，行動沒有一點卑微，“你放心，我永遠(yuǎn)不會再見你?！?/br>
    原本凍結(jié)在原地的安誠終于使出全力叫住了她：“小姐……”

    項維青看他的眼神不帶怨氣，同樣也否定了他曾經(jīng)的功績。

    信任的交付，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任誰也沒辦法。

    “對不起?！彼f。

    項維青注視著他——這把永遠(yuǎn)不會啞火的槍、不會鈍的刀，在屬于別人后徹底變成了一具尸體。

    她把兩只手揣在口袋里，毫無留戀地離開。

    這里的地板，墻壁，味道和綠植，她看了很多很多年，總會有最后一眼，要么是生離，要么是死別。

    當(dāng)?shù)诙荒_踏出大門，一聲焰火般的巨響炸開——

    那是卡羅夫手槍的哀嚎，充滿著衰老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