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jié)
先生費盡全力救了他,他不會死的無聲無息,毫無意義。 沈顧容不想離人峰所有人對離更闌出手,更加不準他們所有人去干涉自己的事,他在這世間仿佛帶著沉重的枷鎖,百年、京世錄這兩個重擔死死壓在他瘦弱的肩上,讓他不得不獨立,不得不靠自己。 「你得學會如何靠自己活下去。」 最后,他成功入道,且以凡人之軀得到了尋常修士半輩子都達不到的修為。 沈顧容從來不會做無把握的事,哪怕是入了道到了元嬰,也沒有火急火燎地去尋離更闌。 他似乎真的把手刃離更闌當成余生活著的希望,而且還很享受這個過程。 沈顧容不溫不火,靠著無數(shù)虎狼之藥將修為強行堆上了大乘期,一人一劍斬殺無數(shù)魔修,而利用靈藥堆上去的修為,此生也只能止步大乘期。 三界之人稱贊他半步成圣,并不知曉他到底是如何取得這個成就的。 當年大乘期的雷劫沈顧容險些被天道劈成焦灰,體內(nèi)經(jīng)脈遍體鱗傷,成功步入大乘期后,他足足有五年終日在無休止的痛苦中煎熬度過,幾乎連劍都握不住。 若不是離南殃用護體結(jié)界吊住他一條命,他八成早已靈力消散而亡。 沈顧容調(diào)養(yǎng)了五年,穩(wěn)住修為后,便拎著林下春殺去了咸州。 當年的咸州并無這么毒霧法陣,沈顧容帶著林下春,眼睛眨都不眨地殺了滿城來阻攔他的魔修,那鋪天蓋地的殺意將他堆積數(shù)十年的心魔徹底引發(fā)出來。 心魔肆虐神識,卻被沈顧容硬生生壓制住,他被心魔占據(jù)腦海,與此同時卻又保持著清醒,滿臉漠然地將離更闌用林下春刮下身上無數(shù)血rou。 離更闌腳筋手筋悉數(shù)被挑斷,血流了滿地滿墻,慘叫聲幾乎響徹整個咸州。 沈顧容仿佛什么都沒聽到,動作輕柔地將血rou從那血跡淋淋的身體中削下。 林下春吸足了鮮血,整個劍身都在散發(fā)著赤紅的光芒。 離更闌滿臉都是血,他面容猙獰地盯著沈顧容,嘶聲道:“你竟然敢?!啊——” “我有什么不敢?”沈顧容臉頰上有一抹血痕,被他用指腹輕輕抹掉,在鼻間輕輕嗅了嗅,歪頭一笑,詭異又艷美,“你的血,怎么這么腥臭?” 離更闌:“你——” 沈顧容冰綃上也落了一滴血,他一把掐住離更闌的脖子,溫柔地笑著,道:“你可看到了京世錄上自己的結(jié)局?” 離更闌死死看著他。 “哦對,我忘記了?!鄙蝾櫲萏鹨恢皇种改ㄈツ樕系难郏右粡?,軟聲道,“京世錄現(xiàn)在被封印,你就算得到也打不開?!?/br> 離更闌艱難道:“你對……京世錄做了什么?” 沈顧容卻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笑靨如花,冰綃下的眸子已是血紅一片。 “真可笑啊,你費盡心機這么多年,回溏城疫鬼未成,京世錄又被封。”沈顧容笑著說,“離更闌,你還真是敗得徹底,更可笑的是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敗的。” 離更闌被扼住喉嚨,魔瞳怨恨地看著他。 “我當年讓離南殃放你離開離人峰,等我親手殺你報仇。本以為這些年你總該有些長進,沒想到你還如當年一樣?!鄙蝾櫲荼平?,眸中全是冷意,“殺你,我都覺得是臟了我的手。” 雖然說著臟手的沈顧容,卻用林下春剮了離更闌六百多劍。 到最后,林下春感覺到沈顧容隱約有入魔的趨勢,掙扎著從他手中掙脫,化為人形,渾身鮮血,道:“主人,夠了?!?/br> 沈顧容一身青衣已經(jīng)被染紅,他掐著已經(jīng)去了半條命的離更闌,歪歪頭:“夠嗎?才一半,哪里夠了?” 林下春猶豫了一下,才訥訥道:“您要入魔了。” 沈顧容聞言嗤笑一聲:“不會?!?/br> 林下春看了看手掌,指縫中已經(jīng)緩慢露出了些許魔息,他本就不是個愛說話的性子,但此時還是堅持著多說了幾句:“您不該因為這種人入魔?!?/br> 沈顧容眸子瞬間冰冷,他沉聲道:“不準插手我的事?!?/br> 林下春這才閉了嘴,乖乖化為了劍身。 「如果我沒有開神智就好了?!?/br> 「啊,他好臟啊?!?/br> 「但身上的血很好?!?/br> 沈顧容剮上一道,心中的魔氣就多上一分。 到了最后,離南殃堪堪趕到,看到眼前的慘狀愣了半天,才一把沖上來將血泊中的沈顧容拖了出來。 沈顧容手中握著林下春,仿佛傀儡似的動作著,被離南殃打斷動作后,怔然看了他半天,才認出來。 離南殃冷厲道:“十一,你入魔了!清心!” 沈顧容眸子渙散,瞳孔赤紅,他笑了起來,喃喃道:“我沒有。” 離南殃:“你以凡人之軀入道已是極限,若入了魔,你會死的!” 沈顧容看著他,似乎沒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還在掙扎著想要繼續(xù)手中的動作。 離南殃:“沈十一!” 他看到沈顧容似乎已經(jīng)完全陷入心魔中了,抬手往他眉心打入一道清心咒。 一陣徹骨的寒意鉆入沈顧容的識海,將盤踞著心魔瞬間擊得四處逃散。 沈顧容渾身一軟,手中長劍落下,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等到他再次醒來時,離更闌已經(jīng)被封印在了埋骨冢。 而剩下的那六百多刀,依然被沈顧容記到現(xiàn)在。 時隔數(shù)十年,再次見到離更闌,沈顧容已沒有了當年的偏執(zhí)癲狂,反而還帶著笑意圍著離更闌轉(zhuǎn)了一圈,才緩慢停下步伐,手指在小臂上輕輕敲了敲,淡淡道:“這次,該從哪里開始?!?/br> 離更闌和沈顧容的視線對上,終于開口了,但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會被繼續(xù)剜去血rou,第一句話卻是:“你進去了京世錄?” 沈顧容的視線一一落在離更闌身上,似乎在回想當年剮到哪里了,聞言心不在焉地點頭:“嗯,去了。” 離更闌呼吸一重,他已經(jīng)痊愈的一只手死死握住扶手,直勾勾地看著他,道:“京世錄一旦進入,必定要看完自己的最終結(jié)局才會脫身出來?!?/br> 他仿佛是看到獵物的野獸,眸中殺意肆意,喘著粗氣問:“你呢?沈十一,沈奉雪,你在京世錄中看到了什么?” “你又是……死在誰手里的?” 沈顧容看他這么急迫地想要知道這個答案,笑了笑,如實告訴他:“死在我徒弟手中的?!?/br> “我呢?”離更闌又問,“南殃是否看到我得道飛升,三界中是否全是疫鬼肆虐,永無寧日?” 沈顧容嗤笑一聲,道:“京世錄的世界只是鏡花水月,如黃粱一夢,你執(zhí)著幻境中的結(jié)局,有意義嗎?” “自然有意義?!彪x更闌艱難一笑,那滿是疤痕的臉在沈顧容看來格外猙獰丑陋,“京世錄為天道之物,一旦定下結(jié)局便是不可更改的,就算偏離了正途也會被天道強行矯枉?!?/br> 沈顧容對這句話嗤之以鼻:“是嗎?百年前京世錄曾預言我是回溏城唯一存活的疫鬼,可我現(xiàn)在依然好好修我的道,并沒有沾染疫毒分毫?!?/br> 他一邊閑聊著,一邊抬起手像是玩耍似的,動作散漫地將離更闌完好的一只手用匕首狠狠穿透,死死訂在木質(zhì)的扶手上。 離更闌渾身一顫,眸子狠厲地看著他。 對沈顧容這個人,他已經(jīng)不想有如何的偽裝了,就連笑他都覺得惡心。 “哦,師兄,你抖了?!鄙蝾櫲莸闹父馆p輕撫過離更闌痙攣的手指,低聲笑著道,“你,怕我?” 離更闌面無表情,道:“百年前你僥幸逃脫,未被疫鬼附身,而百年后……” 他手中的血緩緩滴到地上早已畫好的法陣,流入凹槽。 離更闌的臉仿佛厲鬼般猙獰:“我就替天道來將京世錄預言矯入正途?!?/br> 剎那間,兩人腳下的陣法驟然啟動。 林下春的長發(fā)被風吹得胡亂飛舞,他垂眸看著腳下的陣法,意興闌珊地想:「如果我是……唔,我是什么就好了?算了,麻煩,不想了?!?/br> 一道道罡風從陣法中騰起,將沈顧容的衣袍吹得獵獵作響。 他垂著眸,羽睫微顫,淡淡道:“你打算再將我做成疫鬼嗎?” “不?!毕喾吹氖牵x更闌否認了,他猩紅的魔瞳冷然和沈顧容對視,“這個陣法只是為了困住你,陣眼并不在這里?!?/br> 沈顧容神識一顫,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離更闌看到他的臉終于變了色,眸中的癲狂更甚,他像是迫不及待要看到沈顧容徹底變臉,聲音里全是滿滿的惡意。 “而是在十三只疫鬼所在的咸州城啊十一?!?/br> 沈顧容瞳孔一縮。 牧謫…… 被他支去處理那十三只疫鬼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以為在清理小兵,實際上是在打最終boss的牧謫:??? 打boss終于有點點危機感了?!静皇?/br> 第130章 先生轉(zhuǎn)世 咸州城。 牧謫走在主街上, 不知道為什么突然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九息正在對著周圍走來走去的魔修流口水,見狀疑惑道:“怎么啦?” 牧謫微微閉眸, 將神識鋪開,悄無聲息籠罩整個咸州城,低聲道:“不太對?!?/br> 九息對著一旁路過的魔修吸溜了幾口魔氣,像是做了賊似的偷跑了回來:“嗯?什么不對?” 牧謫道:“我在虞州城清理疫鬼時, 那十三只疫鬼是分散在城中各個角落的,但是這里的疫鬼……” 他抬手指向咸州中央:“似乎未足十三只,且全都在一處聚集著?!?/br> 九息茫然地“啊”了一聲,不太懂這個, 只是問:“那我等會能吃嗎?” 牧謫的腳步一停, 張開眼睛,眸子沉沉地看著疫鬼所在的方向。 九息:“不去嗎?” 牧謫道:“不能去?!?/br> 九息失望道:“???” “師尊只是想將我支走, 并非是要我真去除那十三只疫鬼?!蹦林喌? “師尊只要殺了離更闌,或者三水師兄阻止封筠啟動‘養(yǎng)疫鬼’的陣法, 那些疫鬼便不足為懼。” 九息看著周圍跑來跑去的魔修,吸溜吸溜,只能看不能吃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痛苦,他強行將視線從魔修身上撕下來,艱難道:“那我們?nèi)ジ墒裁??你不會就想在這里等著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