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九霄：“……”

    朝九霄沉默半天, 才干巴巴地說：“不、不關我事啊，我可沒……”

    素洗硯抬頭：“什么？”

    朝九霄猶豫半天, 將離更闌找他的事一一說了。

    素洗硯蹙眉道：“當真不是你做的？”

    “才不是！”朝九霄嗷嗚一聲，臉都氣紅了, “我就算再討厭沈奉雪，也用不著使這種法子算計他！”

    素洗硯狐疑地看著他。

    朝九霄氣得半死：“師姐！”

    素洗硯嘆了一口氣，有些擔憂道：“我不是不信你, 只是那咸州可是離酆都極近, 若是十一和夕霧誤入了酆都……”

    天邊再次下起了小雨，雨霧籠罩整個離人峰，蓮花湖巨大的菩提樹之上仿佛有靈性似的，緩緩吸納霧氣。

    酆都。

    沈顧容雙腿都在發(fā)軟，他艱難道：“我、我們、我們不、我們不會……”

    他吞咽了一下口水, 才強裝鎮(zhèn)定, 道：“我們不會要進去吧？”

    牧謫見他嚇成這樣還在強裝著師尊的鎮(zhèn)定自若，悶笑了一聲，道：“不進去。”

    他取出坤輿圖來, 隨意點了點，道：“咸州城在酆都南邊，我們到了酆都，說明咸州也不遠了。”

    牧謫抬手指了個方向：“我們只要直直往前走，就能到咸州外圍的霧障?！?/br>
    沈顧容對“直直往前走”有點莫名的心虛，他干咳一聲，道：“那就交給你了?！?/br>
    牧謫稱是。

    酆都的門依然大開著，算了算時間此時約摸要到子時了，沈顧容不敢再留，正要和牧謫一起鉆進靈舫中時，那不遠處的大門突然傳來一聲求救。

    “救、救命——”

    沈顧容面無表情地問牧謫：“你聽到什么了嗎？”

    「沒聽到?jīng)]聽到?jīng)]聽到，趕緊走趕緊走趕緊走?！?/br>
    牧謫：“……”

    牧謫只好說：“我什么都沒聽到?！?/br>
    沈顧容聞言，也有些沉默了，小聲說：“我們還真是沒有良心?！?/br>
    牧謫：“……”

    他偷偷往酆都門口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好像真的有一個人影正在瘋狂地朝外跑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哪怕用盡了全力，卻依然在原地打轉(zhuǎn)，好像怎么都跑不出來近在咫尺的大門。

    沈顧容又被嚇到了。

    牧謫比他膽子大太多了，掃了一眼，道：“那的確是生魂?！?/br>
    “??？”沈顧容一愣，“真人??？”

    牧謫點頭。

    沈顧容見狀更想走了，若是他們進去了出不來怎么辦，難道要被困死在那鬼城里。

    沈顧容不想，沈顧容不敢。

    但那求救聲已經(jīng)越來越弱，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拼命往里拖，只能發(fā)出一聲聲的嗚咽。

    沈顧容：「我才不要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人，那是善人才會做的事?！?/br>
    沈顧容面無表情地看向牧謫，道：“徒兒，去救人，師尊在這里等你?！?/br>
    牧謫：“……”

    牧謫低頭悶笑了一聲。

    沈顧容莫名臉熱，抬手招出道侶契停在肩上，低聲道：“快去，我在這里等你?！?/br>
    牧謫笑了笑，道：“是。”

    說罷，轉(zhuǎn)身走向酆都大門。

    那求救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拖走了。

    沈顧容徹底冷靜下來之后，才覺得有些奇怪，方才那求救聲……怎么那么熟悉？

    牧謫已經(jīng)大步流星地進入了酆都，很快就沒了蹤跡。

    沈顧容窩在靈舫里，透過窗戶往外看，小聲嘀咕：“牧謫都不曉得害怕的嗎？就這么直接進去不再觀望觀望？”

    他覺得鬼可怕至極，所以完全無法理解牧謫那種膽子大的，為什么就不怕鬼呢？

    但仔細想想，牧謫在外游歷這么多年，早就殺過不知多少鬼修，怎么可能怕那只一點威脅都沒有的鬼魂？

    沈顧容等啊等，覺得自己已經(jīng)等到天荒地老了，實際上才過去不到半個時辰。

    他屈指逗了逗停在肩上的道侶契，自言自語道：“你說他什么時候回來？”

    道侶契并不會說話，但扇了扇一對翅膀表示回應。

    沈顧容只好繼續(xù)等。

    又等了半個時辰，牧謫沒等到，反而等到了他最怕的東西。

    沈顧容正趴在窗欞上盯著酆都門口發(fā)呆，一陣陰風吹來，突然感覺到耳畔似乎有嬰孩啼笑的聲音。

    沈顧容猛地打了個寒戰(zhàn)，徹底清醒了。

    他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偌大個靈舫空無一人，連床底下都沒有半個影子。

    沈顧容這才松了一口氣，覺得是自己緊張過了頭，錯把風聲聽成鬼泣聲了。

    他故作輕松地笑了笑，然后……

    將木樨和林下春都召了出來。

    木樨恭敬站在他身旁，道：“圣君?！?/br>
    沈顧容正在拎著林下春晃來晃去，道：“你快出來啊，你出來?！?/br>
    林下春是三界兇器榜的榜首，人擋殺神佛擋殺佛——當然，這只是外界傳言，實際上的林下春雖然是第一兇劍，在同人交手從無敗績，但它的本性卻極其怕人，只想窩一個小角落里度過余生，誰也不理。

    林下春不想出來，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待著。

    沈顧容怎么叫林下春都不敢出來，只好放棄了，他對著木樨道：“周圍有鬼氣嗎？”

    木樨探了一下，如實道：“不光周圍有，整個靈舫都有?！?/br>
    沈顧容：“……”

    沈顧容害怕地抱緊了自己的劍，訥訥道：“靈舫……不是有結(jié)界嗎？”

    木樨道：“那結(jié)界隨著靈盤一起碎了，現(xiàn)在只是一艘尋常的畫舫?！?/br>
    沈顧容徹底蔫了。

    與此同時，耳畔再次傳來了一聲嬰兒的笑聲，那聲音似乎是從四面八方傳來，驚得沈顧容寒毛直立，險些把林下春給扔出去。

    “不要怕不要怕?！鄙蝾櫲菪÷暟参孔约海澳闶鞘ゾ?，你是三界第一人，你修為驚天動地，無人敢與你正面硬抗……”

    他剛念叨完，一張鬼臉突然倒掛著直直懟到他面前，朝他“哇——”了一聲。

    沈顧容：“……”

    沈顧容面無表情地往后倒去，被木樨一把扶穩(wěn)了。

    那嚇人的鬼只是一只不到沈顧容膝蓋的嬰孩小鬼，鬼瞳陰詭，身上穿了件灰色小褂，扒著窗欞正在沖沈顧容笑。

    沈顧容：“我我我……”

    他險些要暈過去。

    木樨卻疑惑地說：“圣君，只是一只沒有靈力的小鬼，不會傷到您的?！?/br>
    沈顧容心中咆哮：「可是他很可怕！鬼很可怕！什么鬼都可怕！啊啊??！牧謫，牧謫哪里去了？怎么還不回來！」

    他抖著手揮出一道靈力，想要輕柔的、不觸怒小鬼的力道把它趕出靈舫，但他的靈力才剛揮出去，那小鬼卻直接張開嘴，一口將他的靈力給吞下去了。

    沈顧容：“……”

    沈顧容差點又往后倒去，木樨已經(jīng)習慣地站在他背后，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把他穩(wěn)穩(wěn)地戳在地上。

    小鬼將沈顧容的靈力吞完后，突然咯咯笑了一聲，朝著沈顧容撲了過來，邊撲還邊喊著。

    “爹爹！”

    沈顧容：“……”

    下一瞬，整個靈舫被沈顧容暴走的靈力炸得木屑四散，稀里嘩啦落在地上。

    沈顧容瞳孔劇縮，喘息著握緊了林下春，喃喃道：“他走了嗎？走了嗎走了嗎？”

    木樨站在他身后，說：“沒走。”

    沈顧容再次握緊了劍，連聲音都有些哭腔了：“在哪兒？他在哪兒？！”

    木樨說：“在您腳下?！?/br>
    沈顧容：“……”

    沈顧容渾身僵硬，木然地一點點低頭往下看，正好和抱著他小腿的小鬼撞對上了視線。

    沈顧容：「啊啊啊牧謫——」

    沈顧容都要流淚了，哪怕和當年的疫鬼、水鬼對上，也沒被這么近地被抱過腿，他險些暈過去，強行撐著最后一口氣，奄奄一息道：“木樨，快把他拎走?！?/br>
    木樨不明白一只小鬼有什么可怕的，但沈顧容的要求，他還是照做。

    將小鬼從沈顧容腿上拿開后，沈顧容緊繃的身體才緩緩放松，他軟著腿往后退了幾步，按著胸口穿著粗氣，差點一口氣沒背過去。

    「果然鬼還是好可怕無論是男鬼女鬼老鬼少鬼為什么我要讓牧謫去救人啊直接走了不久成了嗎啊啊??！」

    那小鬼被木樨拎著，還在拼命朝他撲騰著，眼淚汪汪道：“爹爹，爹爹的味道?！?/br>
    離得遠了，沈顧容才有了底氣，他深吸一口氣，企圖在木樨面前挽回他搖搖欲墜的圣君形象。

    他一甩寬袖，故作鎮(zhèn)定道：“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