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牧謫的手狠狠一顫。 這十年來,連奚孤行都沒有將靈力成功探入他的靈脈過,因為他體內(nèi)的元丹好像極其排斥旁人的靈力,稍一靠近元丹都會不受控制地炸出一股靈力, 能將人直接卷出去。 沈顧容將靈力探過來的那一瞬間, 牧謫險些心臟驟停, 剛要起身阻止沈顧容, 就感覺到沈顧容那道仿佛溪水潺潺的靈力順利地進入他的靈脈中,沒受到任何阻礙。 牧謫一愣,隨后將緊繃的身體放松, 再次癱倒在沈顧容懷里。 確定自己不會無意中傷到沈顧容,牧謫繼續(xù)窩在他懷里數(shù)“九息”。 片刻后,探查完的沈顧容將手縮了回來, 道:“應(yīng)當是靈力消耗太過,在此休息片刻吧。” 牧謫點點頭。 沈顧容怕他跌倒,只好繼續(xù)攬著他,隨口問道:“這把劍你想好喚什么名字了嗎?” 牧謫還在心里“九息、九息”,聞言一句話脫口而出:“九息?!?/br> 沈顧容“嗯?”了一聲:“溪水?” 牧謫:“……” 牧謫這才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耳根突然就紅了,他干咳一聲,輕聲說:“息止的息?!?/br> 沈顧容品了品,道:“好名字?!?/br> 牧謫說不出話。 休憩片刻,沈顧容腰間的玉髓傳來奚孤行的催促,好像有什么急事。 沈顧容草草回了一句:“這就來。” 牧謫見狀忙撐起身,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沈顧容卻拍了他一把,道:“既然站不起來了就別硬撐?!?/br> 牧謫:“……” 不,我其實……能站起來。 沈顧容覺得自家徒兒站不起來,十分貼心地說:“師尊背你?!?/br> 牧謫:“……” 片刻后,牧謫伏在沈顧容背上,緊閉著眼睛,滿臉通紅地在心中唾棄自己。 兇劍——九息早就被牧謫下了禁言咒,看著眼前的場景覺得十分古怪,他沒忍住,肆無忌憚地鉆入牧謫的識海,和他說話。 “小崽子,你師尊還真的沒死,而且長得還這般好看。” 牧謫瞬間從羞憤中清醒,他在識海化為人形,掃見已經(jīng)和他有絲絲縷縷牽連的本命劍九息,冷冷道:“你若是再說這種話,小心我不留情面?!?/br> 九息依然是那團黑霧飄來飄去,頗有些得意地說:“我已是你的主子,你不可傷我?!?/br> 牧謫:“?” 牧謫虛幻的神識凝出一個又一個的疑問:“你說什么?” 九息說:“我是你主子呀。” 牧謫這才確定自己沒聽錯,他嗤笑一聲,沒有說話。 九息還在以主人自居,以為他不服,還在那說:“我旁邊的劍都是這般同我說的,我同你簽契,此后我便是你主子,你要燒香供佛似的捧著我,把我當成爹那樣?!?/br> 牧謫沒理他。 九息原地化為一個半大少年,這次他的相貌應(yīng)該是自己的,粉雕玉琢,朝氣蓬勃,他叉著腰,指著牧謫,說:“快跪下,叫我爹?!?/br> 牧謫低頭掃了他一眼,涼颼颼地說:“你還是仔細瞧瞧那契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九息疑惑地看著他,偏頭將契打開,一道繁瑣的契約符咒鋪在眼前。 牧謫冷眼旁觀。 九息自顧自研究了半天,才茫然地說:“?。吭瓉砟闶俏抑髯訂??” 牧謫說:“你以為呢?” 九息:“……” 九息愣了半天,突然“哇”的一聲就哭了,他坐在原地四肢撲騰,哭天喊地地說:“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人類結(jié)契,你竟然哄騙劍!” 牧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冷冷道:“你們劍都是這般沒有原則嗎,既已認我為主,還能靠這種耍賴的方式妄圖解契嗎?” 九息被他的冷臉嚇得一噎,哽咽了一聲,才小聲說:“我沒有想耍賴……” 牧謫道:“那你想如何?” 九息愣了半天,他也心大,很快就想通了,他抹了抹眼淚,爬起來,哼了一聲,說:“你還是第一個不受我引心魔控制的人類,索性小爺我便受你驅(qū)使吧?!?/br> 牧謫涼涼瞥他一眼,沒給他好臉色。 “好嘛好嘛?!本畔⑿÷曕止?,“我往后不說你師尊死了,你別生氣了?!?/br> 牧謫臉色這才好看些。 輕輕松松收拾好九息,牧謫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東西,從神識中脫離后,看了看四周的荒郊野嶺,才漠然地心想:“哦,原來是忘了這個?!?/br> 牧謫此時正坐在一塊巨石背后的青苔上,沈顧容正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看到牧謫醒了,十分心虛的沈顧容立刻收起了所有情緒,恢復平日里漠然的臉色,表示“一切盡在師尊我掌控中”。 「醒了!終于醒了!要是再不行,我八成要迷路到幽州去了?!?/br> 牧謫:“……” 牧謫揉了揉眉心,方才沉浸在識海中沒有看路,也不知道沈顧容到底哪來的本事,走一條蔓延直上的石階竟然也能迷路到陌生的荒郊中。 沈顧容干咳一聲,說:“我只是想轉(zhuǎn)道來瞧瞧風景?!?/br> 牧謫:“……” 那您還轉(zhuǎn)得挺遠的。 大概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太過干癟,沈顧容尷尬地垂下眸,不吭聲了。 牧謫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扶著石頭站了起來。 沈顧容忙說:“你別勉強。” 牧謫沒勉強:“靈力已經(jīng)恢復了些,不能再給師尊添麻煩了?!?/br> 看到這么乖巧的徒弟,沈顧容險些流出老父親的淚水。 「這么乖的徒兒,跟了我真是可惜了?!?/br> 牧謫:“……” 牧謫早已經(jīng)學會在沈顧容不按常理出牌時徹底保持冷靜,他面不改色,引著沈顧容從這到處都是亂石雜樹的荒郊野嶺走出去。 牧謫方向感不錯,站定看了看就尋了個方向,道:“山階應(yīng)當在那里。” 沈顧容點頭,瘋狂夸贊:「竟然這般會認路,師尊已經(jīng)沒有什么能教你的了?!?/br> 牧謫一腳踩到一顆圓石,險些從陡峭的山路上摔下去。 他一言難盡地抿緊唇,沒有對這句話有任何評價。 兩人修為早已是三界中佼佼者,但凡鋪開神識尋路,或是御風躍空而上,幾乎瞬息間就能回到離人峰,但牧謫就是不想。 牧謫總覺得,他師尊是個極其跳脫的性子,誰最歡脫外向就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牧謫又做不得虞星河那種賣蠢賣乖博得關(guān)注的性子,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和別人談笑風生。 而今日兩人獨處,至始至終師尊心中眼中全都只有他一人——除了那群和他搶糖人的孩子。 牧謫想要和沈顧容多待一點時間,最好真能迷路到幽州去,這樣,他根本不記路的師尊就能始終跟著他,寸步不離。 而沈顧容之所以不用靈識尋路,純屬是因為忘記了。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哪怕他尋到了路,也不一定按照真正的路走,索性就懶得折騰了。 牧謫心不在焉地引著路,不知道是不是他無意識地將心中所想做了出來,非但沒有引到正確的路,反而誤闖到了一片墳冢中。 面前天幕昏暗,墳冢錯立,不知是烏鴉還是禿鷲的生物踩在地面無數(shù)斷劍上,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仿佛活人,視線陰森地盯著誤入的兩人。 沈顧容故作鎮(zhèn)定,不著痕跡地挨著牧謫的身體,低聲道:“牧謫,這里……似乎不是離人峰的山階?!?/br> 牧謫:“……” 牧謫點頭,和沈顧容一起轉(zhuǎn)身正要離開,只是一轉(zhuǎn)身,方才的來路不知何時已經(jīng)化為一堵爬滿青苔的山壁。 沈顧容被周圍的場景嚇得一驚一乍的,乍一被阻攔,他連反應(yīng)都沒有反應(yīng),直接伸手抵住黏濕的青苔,轟的一聲使出一道駭人的靈力,直接將山壁擊出了一個巨大的洞。 洞中鑲嵌著一副副骸骨,直接被崩出來幾根骨頭,散落在沈顧容面前。 沈顧容:“……” 沈顧容倒吸一口涼氣,本能往后一退,直接栽到了牧謫懷里。 牧謫把他扶起來,安撫他:“只是死人罷了。” 沈顧容:“……” 「逆徒!」 沈顧容最怕死人,一聽到牧謫這另類的安慰人的話,嚇得險些罵出聲來。 他盡量保持冷靜,看了看周遭,道:“這是什么陣法嗎?” 牧謫依然很淡然:“鬼打墻吧?!?/br> 沈顧容:“……” 沈顧容的小心臟都在狂跳。 他一邊在心里痛罵牧謫,一邊又抖著手面無表情地扯住了牧謫的袖子。 牧謫見他臉都白了,也不再嚇他了,微微抬手將沈顧容的手扣在掌心,輕聲說:“師尊若是怕,可以抓住牧謫的手?!?/br> 沈顧容面無表情,冷著臉想把手給抽回來:“我沒有怕?!?/br> 牧謫也不拆穿他,還在柔聲說:“是我害怕,師尊能抓緊我嗎?” 沈顧容一聽,這才一臉“嘖,孩子就是麻煩,這么大了還怕鬼”的模樣,重新握緊了牧謫的手。 牧謫險些輕笑出聲。 周圍傳來陣陣風聲穿過山洞的嗚咽聲,仿佛是有人在低泣,讓人毛骨悚然。 牧謫一直都是滿臉淡然,牽著沈顧容在周圍的墳冢逛了幾圈,才道:“這個陣法應(yīng)當是魔修的‘鬼打墻’,很好破解,尋到陣眼就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