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閣主此人大概腦子太過跳脫,有圣君這個身份壓著他,他也不像之前那樣滿嘴胡話,氣定神閑地走在前方。 大概是習慣使然,他總是本能地展開扇子去扇風,但每次一扇都能給自己扇一哆嗦,然后飛快闔上扇子。 但沒一會,他又“唰”的展開扇子…… 如此循環(huán)反復,任誰見了都要贊嘆一聲“傻子”。 沈顧容也傻得不輕,許是太過無聊,他開始在心里細數閣主展扇的次數。 「七。嘖,他都不記打的嗎?」 牧謫:“……” 您也挺無聊的。 兩人一個展扇,一個在心里計數,一直穿過一條山洞的隧道,終于深入到劍閣內部的劍冢。 劍冢中仿佛仰頭可望青天,但細看之下卻能看出,那山壁間鑲嵌滿了斑斑點點的劍光,匯聚成巨大的光亮將整個巨大的劍冢照亮。 “劍冢中所出的劍,往往都會成為各個修士的本命劍,同修士結契,從而在劍冢中結成劍魄?!遍w主指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光亮,解釋道,“只要劍魄不散,哪怕修士的劍斷裂破碎,回到劍閣也能原樣打造出來原模原樣的劍?!?/br> 沈顧容這才了然。 怪不得劍閣被這么多修士追捧,原來是因為這個。 牧謫抬頭掃了一圈,視線停留在那幾把閃著血光的劍柄上。 閣主道:“有血光的便是兇劍。風露城兵刃榜上單獨為兇器開了個獨立的排名,林下春便是榜首?!?/br> 他一一指著山壁上血光極其耀眼的劍,道:“按照血色光度,依次為排名第三的‘何用疾’和第四的‘不逢仙’,其他的皆已認主。還有最后那把,至今無人問津,名字還未起,因為無人能將其收服?!?/br> 沈顧容好奇心十分重:“那第二是哪把?” 閣主神色古怪,道:“第二是離人峰……的‘簾鉤’?!?/br> 沈顧容疑惑,簾鉤?他的師兄弟中好像并沒有人的劍叫這個名字?難道是南殃君的? 他沒有再多問,偏頭問牧謫:“想好要哪把了嗎?” 牧謫點頭,指了指那把無名劍,道:“那個?!?/br> 沈顧容點頭,也沒有多言,只叮囑他:“量力而行?!?/br> 牧謫頷首稱是,和閣主說了一聲,飛身躍上山壁,眼睛眨也不眨地去觸碰那把兇劍的劍柄。 在他的指尖觸碰到劍柄后,周圍一瞬血光綻放,險些將沈顧容本就脆弱的眼睛險些灼傷。 等到他張開眼睛時,牧謫已經消失在原地,被兇劍拉入了劍海中。 若是牧謫能成功從無名劍的劍海出來,那便說明成功收服了那把兇劍;反之則身死劍海,尸骨無存。 這個過程往往只要一炷香的時間。 沈顧容對牧謫有種莫名的信任,從不覺得他會被一把劍耗死。 閣主也知曉牧謫的能力,沒怎么擔心,他還笑吟吟地陪著笑,說:“牧謫小小年紀就有這般修為,圣君真是教導有方?!?/br> 沈顧容心想:「不,我啥也沒教他,我閉關前還勸他修煉不要上心,誰知道他這般刻苦?!?/br> 徒弟這般勤勉,身為師尊,沈顧容老臉一紅,決定下次一定努力修煉。 沒得到回答,閣主也不氣餒,又拍了一通沈顧容的馬屁。 最后,他圖窮匕首見,小心翼翼地道:“不知圣君此次是記賬,還是現銀呢?” 圣君是可以怕的,但錢不能不要。 沈顧容:“……” 沈顧容被噎了一下,面容冷淡地看著他,心中慌得不行。 他故作鎮(zhèn)定,道:“可以記賬?” 閣主忙點頭:“正是?!?/br> 圣君一心只知修煉,很少隨身攜帶銅臭之物,沈奉雪之前曾帶著溫流冰和他幾個徒弟挨個來這里買過劍,全都是一如既往地記賬。 閣主年紀不大,剛剛執(zhí)掌劍閣十年都不到,只是從長輩那里聽說過沈圣君的事,此時瞧見了真人,整個人興奮得不行——連要賬都十分激奮。 沈顧容想了半天,才一點頭,說:“嗯,記賬?!?/br> 閣主忙問:“記在哪里呢?” 沈顧容從記憶里翻出來他師兄的名字,頗有些報復的心理,面無表情地說:“記在閑云城……” 他說著,淺色眸瞳間仿佛流過一抹滲人的寒光。 “閑云城臨關醫(yī)館,林束和處?!?/br> 他六師兄欠他的兩頓驚嚇,是時候還了。 閣主一聽,從腰后拿出來一個賬本,翻了翻。 “還是老地方是吧。林、束、和……哈哈,離人峰還真如傳說中那般師門和諧,這幾十年來,林修士已經幫您付了七把絕世好劍了,各個價值連城?!?/br> 閣主歡喜地說:“我已記下了。” 沈顧容:“……” 他……好像被嚇兩回,算是……活該? 六師兄我錯了。 第46章 虛幻記憶牧謫:啊,我好柔弱哦?!?/br> 沈顧容和閣主在外面因為記賬的事掰扯, 進入兇劍劍海的牧謫情況卻是極其兇險。 劍海如同人的識海,一望無際浩瀚無邊,牧謫和在沈顧容面前時完全不一樣,他面如沉水,臉上殷紅的胎記緩緩蔓延出枯枝似的紅線, 眸瞳也一點點成為紅色散瞳。 十年來, 當他逐漸會cao控身體中不知從何而來的磅礴靈力時,臉上的胎記便會如同活物似的一點點變動。 剛開始牧謫還被自己厲鬼似的臉嚇得發(fā)抖,后來徹底cao控靈力后, 就不覺得有多恐怖了, 相反,當他臉上的胎記出現變動時,體內靈力的運轉仿佛更加順暢,吸收周遭靈力,修為突破會更加迅速。 他手中依然握著那把舊劍, 神色漠然地看著周遭。 劍海中一陣死寂, 瞧著根本不像是一把兇劍的劍海。 不過很快后, 腳底如海似的地面便緩慢泛起一波波白霧, 頃刻間煙波浩渺,一縷縷紅線宛如飛獸似的疊著翅膀飄來飄去。 牧謫心想,來了。 他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 面對白霧中未知的恐懼, 牧謫渾身緊繃,猛地揮出一劍,將周圍蒙蔽視線的白霧震散, 不過很快,白霧再次朝他籠罩而來。 牧謫眉頭緊皺,正在此時,一旁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來我這里?!?/br> 牧謫一愣,愕然回身。 與此同時,白霧猛地朝著地面鉆了過去,頃刻間,周圍整個換了個模樣。 四面一座座錯落的墳冢,不知蔓延到何處,天幕漆黑,仿佛被什么東西籠罩著,周遭全是不斷飛竄的鬼氣和魔息。 牧謫的視線盡頭,沈奉雪一身白衣站在一座墳冢旁,朝著他微微伸出手,寬袖被風刮得微微飛起。 牧謫渾身僵住,怔然看著他。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從他身邊跑過去,快步飛撲到沈奉雪身上,踮著腳尖死死抱住他的腰身。 “師尊……”那個孩子哽咽道,“我沒有殺人……” 沈奉雪眸子冰冷,微微垂下時,眼尾浮現一抹淡色的飛紅,他任由那孩子抱著,既不安慰也不呵斥,仿佛只是在縱容一個愛撒嬌的孩子。 孩子哽咽了片刻,緩緩抬起頭。 牧謫瞳孔一縮。 在沈奉雪懷中的人,正是幼時的他。 小牧謫眼眶微紅,身體微微發(fā)抖,他將沈奉雪當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著他的袖子,訥訥道:“師尊,這里是哪里?方才三水師兄說我離不開,到底是什么意思?離索……師兄是真的死了嗎?” 他的話說的顛三倒四,讓人完全不知道該回答什么。 沈奉雪垂眸看他,半晌才輕聲道:“我在這里。” 小牧謫眸子緩緩張大。 沈奉雪說:“無論你在這里待多久,我都陪著你?!?/br> “別怕。” 一瞬間,小牧謫臉上的恐懼害怕悉數不見,他再次撲到沈奉雪懷中,輕輕點頭:“是?!?/br> 牧謫在一旁看得滿臉怔然。 幼時,他什么時候對他師尊這般依賴過? 什么叫殺了離索? 這周圍的一切到底是什么? 他滿心凌亂,險些忘記了這里只是劍海。 很快,周圍光陰仿佛飛速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小牧謫已長大成人,面前是一身黃衫笑意盈盈的虞星河。 虞星河雖然在笑,手中卻握著劍,他眸子一彎,一如幼時撒嬌時那樣人畜無害。 牧謫聽到他軟軟地說:“小師兄,把師尊給你的東西,交給我?!?/br> 牧謫怔然看他,虞星河背后,埋骨冢已經破開了結界,無數靈力和光芒從那個洞傾瀉進來,被十年沒有遇到靈力的牧謫轉瞬吸收到了丹田中。 他有些茫然:“什么東西?” 虞星河笑得更開心了:“小師兄還在裝傻,十年前,師尊不惜剖去半個元丹,也要讓三水師兄將他送來埋骨冢,自然是將那東西交予你了?!?/br> 他緩慢拔出了劍,光芒一閃后,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消失。 虞星河面無表情,神色冰冷地看著牧謫:“將神器交給我,我會看在師兄弟一場,放你一條生路。” 牧謫怔然往后退了半步,根本不懂他在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