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對。”奚孤行道,“他每回上早課都要慢上許久才來,這些年弟子們都習慣了,每逢他的早課都會不約而同晚到兩個時辰?!?/br> 沈顧容:“……” 沈顧容這下有些怒了:“你為什么方才沒告訴我?” 奚孤行:“當然是為了耍你?!?/br> 沈顧容:“你……” 沈顧容深吸一口氣,好在他脾氣好,退而求其次地問:“那為什么沒有其他弟子告訴我這件事?” 奚孤行見他吃癟似乎十分開心:“你沈奉雪在離人峰就差人人喊打了,誰會主動愿意告知你?” 沈顧容:“……” 自閉了,不想說話。 奚孤行又把他嘲諷一頓,沈顧容面有菜色地把玉髓抹掉了。 沈顧容一頭栽在書案上,懨懨地呻吟了一聲,小聲地罵奚孤行:“掌教,掌教,你就是個掌教,掌教。” 牧謫撐著傘跑到知白堂外的長廊時,就聽到自家?guī)熥鹪谒樗槟?,好像在說什么“掌教”,他不自覺停下了腳步,微微偏頭看了過去。 他一向正襟危坐的師尊渾身像是沒了骨頭,軟蔫蔫地趴在書案上,手垂在書案邊緣,修長細白的五指隨著他的語調(diào)有節(jié)奏地敲著。 “掌、教?!鼻脙上?。 “奚、掌、教?!鼻萌?。 孩子耍脾氣似的。 牧謫:“……” 牧謫一言難盡地將傘收了,甩了甩傘尾的雨水,快步走進了知白堂。 一聽到腳步聲,在小聲罵奚孤行的沈顧容立刻坐直了身體。 牧謫走進來,頷首行禮:“師尊?!?/br> 沈顧容等了一個多時辰,估算了下時間,樓不歸應(yīng)該還得半個時辰才來。 沈顧容問:“你怎么來這么早?” 牧謫本來以為有人告訴沈顧容今日早課會延遲的事,還想著提前過來,能避開和沈顧容一起來知白堂。 但是沒想到在路上倒是避開了,在知白堂倒是撞了個正著。 牧謫拿著小布包走到了自己的位置屈膝坐在蒲團上:“昨日長老留下的功課還未做完,早些過來補上。” 沈顧容好像看不出來牧謫的冷淡,起身走到了牧謫身邊的書案旁坐下,手懶懶地撐著側(cè)臉,找了個話頭:“嗯?有什么不懂的功課要我為你解答嗎?” 牧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輕輕牽動了一下唇角。 他把書卷拿出來一一放在桌子上,道:“不必勞煩師尊?!?/br> 沈顧容托著側(cè)臉的手指輕輕動了動,心想:唉,又被拒絕了,這小崽子氣性倒是大。 沈顧容閑得無趣,余光掃了一眼牧謫布包里漏了一邊的小木盒子,又找了個話題。 “這是什么?” 牧謫順著他指的看了看,將小盒子取出來,道:“這是盛靈藥的木盒……” 他說到這里,抿了抿唇,輕輕將小木盒打開,露出里面的一顆顆蜜餞。 牧謫小聲說:“我怕浪費,便用來放離索師兄給的蜜餞?!?/br> 沈顧容盯著盒子里的蜜餞,心想:想吃。 沈奉雪早已辟谷,沈顧容來到這里后連續(xù)好幾日滴水未進身體卻沒什么不適,乍一瞧見尋常凡人的吃食,他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沈顧容強行忍著,“哦”了一聲,扭頭不吭聲。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牧謫對他……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之前的牧謫對沈顧容從來都是抗拒和厭惡,就算沈顧容救了他,他怨恨消去不少,但始終和沈顧容親近不起來。 現(xiàn)在,不知他是不是自個想通了,對沈顧容的靠近好像沒之前那么排斥了。 若是在平時,沈顧容突然靠近他,牧謫早就本能作祟,渾身緊繃得恨不得蹦起來; 但今天的牧謫非但沒有想要逃離,反而能和沈顧容正常對上幾句話,模樣還挺放松。 沈顧容心想:“這是終于想通了我不會再害他了?嘖,看來不要臉皮拉著小主角溝通師徒感情還是有用的。” 師徒兩人坐得挺近,一個撐著頭胡思亂想,一個正襟危坐練著字。 半個時辰后,知白堂的弟子慢悠悠地過來了,看到早已經(jīng)到了的圣君連忙落座。 很快,慢了兩個時辰的樓不歸終于背著個小背簍來上“早課”了。 眾位弟子都是吃了午飯過來的,樓不歸一來,起身行禮。 “師叔午好。” 樓不歸將小背簍放在講課的書案上,含糊著說:“晨安?!?/br> 沈顧容:“……” 樓不歸依然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進了知白堂看都不看別人,將小背簍中的藥草小心翼翼拿出來擺放到書案上,慢吞吞地說:“今日我們來學攝魂草?!?/br> 離索坐在首排,聞言柔聲提醒:“師叔啊,掌教不讓您教我們毒草。” 樓不歸好像沒聽到,依然自顧自地講解:“攝魂草莖枝碧綠,主枝有十根分枝,一滴入藥可讓筑基以下的修士頃刻斃命?!?/br> 他說著,將攝魂草揪下一根分枝,垂著眸就要往嘴里塞。 離索顯然對這種情況和他師尊一樣駕輕就熟,手疾眼快一把把藥草奪了下來,溫溫柔柔地說:“師叔,您講解就行,不必親身試藥。” 樓不歸“啊”了一聲,茫然地說:“我已是金丹,就算試了藥也不會殞命,只會失魂片刻。” 離索笑容險些維持不下去,修士最忌魂魄離體,哪怕失魂一會都能出大亂子,更何況片刻。 離索嘆了一口氣,說:“師叔還是先講解吧。” 樓不歸大概也知道不妥,他一看到藥就想要往嘴里塞的臭毛病一時半會改不了,非得有人阻止了才行。 他點點頭,將攝魂草收了后,繼續(xù)講解第二棵毒草。 等到講解完了所有毒藥,他才反應(yīng)過來:“啊,那你們不要告訴師兄我教你們毒草了?!?/br> 離索:“……” 離索說:“好?!?/br> 眾弟子十分喜歡這個不用早起上早課的師叔,格外聽他的話,能替他遮掩就盡力遮掩:“是,師叔。” 一節(jié)毒草課下來,已經(jīng)是午后了。 沈顧容對樓不歸的攝魂草有些興趣,下了早課走過去為他整理草藥。 樓不歸抬頭看了看他,左歪歪頭右歪歪頭,好一會才認出他。 “啊,十一?!?/br> 沈顧容悄無聲息偷了他一棵攝魂草:“師兄講課很好,十一受教了。” 若是攝魂草可以讓金丹期的修士離魂片刻,那讓他移魂應(yīng)當也是可以的。 沈顧容很想知道,他的魂魄入了這個殼子,沈奉雪又去哪里了? 當他的魂魄離開時,這具身體又會如何? 樓不歸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這個夸贊,他垂下頭繼續(xù)整理藥草,掃了一眼后突然說:“少了一棵?!?/br> 沈顧容:“……” 眼神這么好的嗎? 沈顧容正要找理由溜,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硪宦曊鹛斓穆曧憽?/br> “妖族雪滿妝!特來離人峰求親!” 還沒完全離開的弟子面面相覷,三五成群地竊竊私語。 離人峰有界靈碑,外人無法擅自進來,而回蕩在山間的聲音應(yīng)當是用秘術(shù)傳過來的,聲音一波又一波,仿佛漣漪似的回蕩在整個離人峰。 沈顧容沉思,這雪滿妝是誰啊,這架勢看起來挺囂張。 他問樓不歸:“我們離人峰還有女修嗎?” 樓不歸還在說:“我的藥少了,十一,你看到誰偷了我的藥嗎?——我的劍呢?” 沈顧容有些心虛,有心想要還回去卻又不敢在樓不歸眼皮子底下動作,省得被砍。 他干咳一聲起身,跟著其他弟子出去看好戲。 蔚藍天幕,一只白鶴展翅而飛,緩慢停在了玉絮山的半山腰。 奚孤行正在練劍,看到白鶴過來,微微蹙眉:“沈十一又怎么了?” 話音剛落,雪滿妝的聲音已經(jīng)傳到了玉絮山。 “妖族雪滿妝!特來離人峰求親!” 奚孤行臉立刻就綠了。 他冷冷道:“他前幾年被沈十一打的傷養(yǎng)好了?” 白鶴道:“看起來已經(jīng)無恙,現(xiàn)在正在界靈碑處等著?!?/br> 奚孤行嗤笑一聲:“去告訴他,沈奉雪已經(jīng)閉關(guān),沒時間同他比試,更不會答應(yīng)和他合籍,讓他早點滾。” 白鶴有些遲疑。 奚孤行:“怎么?” 白鶴訥訥道:“可是圣君已經(jīng)前去了界靈碑?!?/br> 奚孤行:“……” 沈奉雪……這是終于同意和那只小紅鳥合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沈顧容【興奮圍觀】:哎!有人求親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