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另一端，被關閉窗簾的審訊室內(nèi)傳來一聲鈍物碰撞的悶響，負責審訊的警察將記錄本摔在了審理臺上，沉重鈍響在空曠的刑訊室振開，一旁陪審的實習警員被震的一愣，趕忙噤聲。

    警察繞到審理臺前方，目光沉沉地盯住對面的人，厲聲道：“我再問你一次，你是否曾經(jīng)向舒澤提供安非他命和可卡因等藥物？”

    幾步遠之外的審訊椅上，西裝革履的男人只微微蹙眉，似有不適般偏頭咳了咳，卻仍是一派淡然：“在我的律師到來之前，我不會做任何陳述?！?/br>
    明明是個清雋消瘦弱不禁風的男人，偏偏經(jīng)過了一整夜的審理都沒有套出一句有用的信息來，威懾也完全無用，審訊室的空調(diào)溫度開到了極低，那人蒼白的面孔已經(jīng)冷汗涔涔，修長素凈的手被限制在精鋼的鐐銬內(nèi)，難以克制地隱隱發(fā)著抖，然而環(huán)境和氣氛甚至語言都無法震懾到他，問來問去只有這么一句回復。

    聽說對面審訊已經(jīng)拿到許多關鍵證據(jù)，這讓毫無進展的警察愈發(fā)火大。

    “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們這種道貌岸然的生意人，一個個裝的人模狗樣，定罪的時候卻是哭的比誰都慘?！本煺局鄙眢w，慢慢踱步到他身后，伸手關掉了墻壁上的隱形記錄儀，審理臺前的實習警員頓時一驚：“林哥......”

    “哐啷”審訊椅被一腳踢翻，椅子上的人隨之摔跌在地，卻又在下一刻被一股力量拎住手銬提起，警察一把將他摜在墻上，扯起窗簾的繩索纏在手銬，猛地一拉繩索，那雙蒼白無力的手腕便被高高吊起，男人微微弓起的身軀也被強行拉直。

    “孟先生，被人強上的滋味不好受吧，”警察扣住他微汗溫涼的臉龐，步步誘導：“伺機報復他不是很順理成章的嗎？”

    被抵按在墻壁上無法動彈，緊縮痙攣的胃腑猝然被拉扯，爆發(fā)出一陣鉆心的絞痛，孟星河擰眉忍過，淺淡的目光落在警察制服前胸的警號牌上：“林濤警官，誘供是違規(guī)的吧？”

    “那得看對誰了，對你這種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我們有的是辦法。”被叫做林濤的警察回過身，從審理臺上取過筆記本，啪的一聲拍在孟星河腹部，慢條斯理地說：“我最后問你一遍，你曾將舒澤日常服用的安眠藥替換成違禁藥品，以此導致舒澤染上毒癮，其后又多次向他提供致幻類成癮藥品，導致舒澤精神恍惚并自殺，你認還是不認？”

    偏頭咳過兩聲，孟星河淡然淺笑：“罪名都編好了——咳”

    話音未落，重重一拳已經(jīng)落在筆記本上，隔著厚厚的紙頁，傷害迅疾傳遞入腹腔，血腥味直沖咽喉，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要是能有個錘子之類趁手的工具，我還能讓你的痛苦翻倍，孟先生，確定要繼續(xù)扛著嗎？”警察從口袋中抽出手帕，從容不迫地捂在他口鼻，鮮紅迅速在白絹上蔓延，孟星河昏昏沉沉咳嗽著，眼中光芒渙散。

    捂了一陣，血流明顯慢了下來，警察抽開染血的手帕，十分嫌棄地甩了甩手：“孟先生，早些認了你也少吃點苦頭，你說是不是？”

    眼前的人像是被人扔進水里過，滿額的汗水簌簌滾落，臉色蒼白如紙，干涸的唇瓣泛起隱隱的紺紫，他悶聲咳著，渙散的瞳孔中卻無一絲惶恐，仍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林哥，周隊他們過來了?！睂嵙暰瘑T早嚇得面無人色，大氣也不敢出地站在門口，一聽到走廊傳來的腳步聲急忙報信道。

    警察應了聲，不慌不忙地解開窗簾繩索，將虛弱無力的男人扯起，胡亂按在椅子上，將那塊染血的手帕仔仔細細地擦去男人唇角的血漬，有些可惜道：“今天算你運氣好，不過別高興得太早，周隊的審理不見得比我仁慈?！?/br>
    椅子沒有扶手，孟星河疼到痙攣的身軀搖搖晃晃，用盡力氣將自己抽起一些坐好，水色唇瓣細微開合，答的散漫：“那就多謝林警官提醒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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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一行人陸續(xù)走入，為首的中年警察正是受到舒建平委托的刑警周立，而尾隨其后進來的則是笑得一臉春風的羅野。

    “孟先生你好，我是刑偵支隊三組的周立，這位是國際刑警royluo?！敝芰⒐鹿k地按照流程介紹著，余光則瞥見先前負責審訊的警員林濤正若無其事地繞到孟星河身后，將后墻上一左一右的兩臺隱形攝像頭打開，按照規(guī)定審訊的全過程執(zhí)法記錄儀都是不允許關閉的，但規(guī)矩是死的，有時碰到一些窮兇極惡又口風極嚴的嫌疑人，警員們也可能會采取一些“非常措施”。

    再反觀眼前的男人蒼白汗?jié)駞s極為淡然的面孔，想必林濤這一晚的審訊又是顆粒無收了。

    “這次請你過來，是希望你能協(xié)助我們調(diào)查清楚十年前位于加州的舒澤自殺事件，對此我們搜集到的證據(jù)顯示存在他殺以及藥物致死的可能性，而直接線索顯示與你有關，對此，你有什么想說的嗎？”周立心下門兒清，也不再多看，拉過椅子端坐，開始了標準化的詢問流程。

    “請帶我的律師過來?！泵闲呛用嫔降仄^咳了咳，聲音喑啞低沉，尾聲帶著氣音。

    周立默了默，有些棘手地看向旁邊的羅野，國內(nèi)對沉默權的界定并沒有那么詳細，但聯(lián)合調(diào)查的案子卻需要協(xié)調(diào)美方的慣例。

    “孟先生，又見面了。可能孟先生不太了解，中國警方執(zhí)法并不遵循米蘭達警告，所以你無權拒絕回答他們的問題。”羅野朝孟星河咧嘴笑著：“其實案情并不復雜，你只要向我們簡述一下舒澤公寓失火當日您在做什么？”

    倚坐在椅子里的人沉靜而溫雅，頭頂?shù)臒艄庾屗饨欠置鞯哪橗嫲腚[半現(xiàn)，深邃的眼睛一片叵測：“卷宗里不是有么，十年前的事情，我記不清楚了?！?/br>
    “怎么會呢，你應該記得很清楚才是，”羅野將一張褪色的照片推過桌面來：“這張照片，不陌生吧？”

    正是數(shù)月前舒窈收到的那張，舒澤公寓樓下被銷毀掉的監(jiān)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