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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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建平并不接水杯,甚至看都沒看一眼,抬手有些吃力地拿掉氧氣面罩,緩緩開口:“我們舒家福薄廟小,裝不下你這尊大佛?!?/br> 端著水杯的手微微頓了頓,轉而將杯子妥善放置在了床頭柜面上,孟星河唇角澀然挽了挽,不動聲色地將輕輕發(fā)顫的雙手收回,只是沉默。 儒雅穩(wěn)重的中年人一掃昔日慈父的形象,沉悶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我會與你父親溝通,你與窈窈盡快辦理離婚手續(xù)?!?/br> 窗外似乎炸開了一道驚雷,又似乎只是他過于緊張的幻覺,孟星河有些茫然地抬起眸來,眼中的震驚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收斂,數(shù)秒的困頓之后他突然驚覺方才聽到的并不是雷聲或者幻覺,而是真實又沉重的話語。 “不,”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扣住欄桿的手指緊繃到發(fā)抖:“不行。” “不行?”舒建平冷笑一聲:“那么我問你,你與小澤是什么關系?” 原來是這樣,那個人動手了。 孟星河重心不穩(wěn)一般晃了晃,扶著欄桿的手用力箍住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他看向舒建平的目光忽而移開,眼神中是難掩的閃爍,他沮嚅半晌,才輕飄飄道出一句:“澤哥是......兄長——” 話音未落,忽聽半空中飛來一陣聲響,他匆忙抬頭,卻只看見原本放置在床頭的玻璃杯攜著半杯清水,凌空朝自己飛了過來,雖則詫異不已,然而他終究是沒有閃躲的,只聽“啪”地一聲,玻璃杯砸在他眉骨處應聲而碎,水澤嘩然流了滿臉,而痛覺卻像是反應遲鈍一樣,許久才隨著鮮血漫漫溢出。 “兄長?你還有沒有廉恥,被拍到在大街上勾肩搭背,共同出入公寓,我這把老骨頭是上了年紀,卻也不瞎?!笔娼ㄆ綒馀轮刂卮绕饋?,投擲兇器這種事情果然不適合大病初醒的中老年人。 見此情景,孟星河并不敢嗆聲,也不敢上前攙扶,只怕一個不留心再讓舒建平的怒火更上一層樓,他面色蒼白,血色鮮紅漫了半張臉,他卻恍若未覺一般只木然地站在幾步遠處。 “我再問你,當初與窈窈成婚單純是你父親的授意,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這并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若他選擇前者,這意味著聯(lián)姻的初衷僅僅是出于孟宗輝對天舒的覬覦,若是后者,則意味著孟星河求婚的目的本就不單純。 他果然沒有回答,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不論是哪一種,我都希望能夠幫阿窈?!?/br> 聞言舒建平由是一陣冷笑,咳聲沉悶:“害死了我的兒子,還想來毀了我的女兒。孟星河,你倒是個好手段的,是我小看了你?!?/br> “出去,”中年人的聲音變得不再耐心穩(wěn)重,十成十地怒氣沖沖:“滾出去!” “我不會跟阿窈離婚的?!币欢瘸聊娜耍龆鴺O輕極輕開了口,他慢慢躬身向舒建平致了意:“您好好調養(yǎng)?!?/br> “你!”舒建平氣結,萬萬沒想到向來溫順的孟星河竟然毫不讓步,反倒將他自己氣的咳嗽連連,曲芳正推開門進來,聞聲擔憂的不行:“怎么了這是?” 果然就出去這一會兒就吵起來了,還鬧成這樣,曲芳無奈地扶住舒建平一邊幫他順著氣,一邊抬頭沖門口道:“窈窈你先帶星河去包扎一下?!?/br> 孟星河聞聲驚詫地回過身去,才發(fā)覺舒窈不知已經(jīng)在門口站了多久,她已經(jīng)換好了一件灰色的大衣,長發(fā)半干,發(fā)尾潮濕地落在肩膀,她淡然甚至有些漠然地站在那里,平靜地點了點頭,甚至都沒有再看他。 =========== 醫(yī)院甬長的走廊總是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陰冷潮濕的風穿過長廊盡頭的窗戶,涼涼地撲在面上,卻沒有比她心底更冷的溫度,舒窈走去窗前,大口地呼吸著,試圖讓冷空氣沖抵憋悶的消毒水味,然而仿佛是徒勞,只能讓她愈發(fā)難受。 “你跟我哥談的時候,有想過要怎么跟家里交代嗎?”舒窈的手在口袋里摩挲著,要是有支煙就好了,她想。 傷口已經(jīng)簡單包扎過,眉骨處3公分的血口一直撕裂到眼角,即便用了預后最好的醫(yī)用膠水,也難保之后不會留下疤痕,此時貼著紗布的左眼不太長的開,他索性低著頭,眼眸半垂下去。 她的前半句,是陳述句,她默認甚至確認他曾與舒澤的關聯(lián),像是篤定了他沒有自證清白的證據(jù),事實上,他也的確無從證明。 他甚至無法證明他與舒澤之間并沒有所謂的愛情,可這難道不是對舒澤的背叛嗎,舒澤傾盡所有愛他,又傾盡所有離開,他又該如何否定那些無法抹去的曾經(jīng)。 沉默并沒有讓舒窈停止對他的追問:“不好回答是嗎,那我們換個問題,孟星河,你是雙嗎?就是那種既可以喜歡男人又可以喜歡女人的取向?” 他身軀微微一僵,微微垂下的眼睫惶然顫抖的厲害,根根都是纖細孱弱的樣子。 “不是對嗎?”舒窈冷笑:“所以說,我是什么呢孟星河,嗯?我在你眼里是什么?” 鴻溝巨塹般橫亙在他們二人之間的問題,終于被她毫不留情面地攤開,于此撕裂的,不止是她對他的信任,還有那剛剛興起卻被無情抹殺的愛戀。 “是我哥的替身,還是你與孟家抗衡的工具人?”她自嘲道,明明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冰錐,深深刺進心中,可她卻是笑了,也許她真的足夠愚蠢,愚蠢到對眼前明顯的假象深信不疑,也對青梅竹馬和少年時的愛戀深信不疑,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舒家的附贈品,這不在她的理解范圍內,或者說不在她對孟星河的理解范圍內。 然而即便她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又能如何呢,她得到了回應嗎? 沒有,什么也沒有。 只有他永恒的沉默,死一樣的寂靜。 她將雙手從口袋中抽出來,目光落在無名指上那枚盈亮的指環(huán)上,它那么漂亮那么纖細,此刻卻格外丑陋,沉重到她抬不起頭來。 深吸一口氣,將指環(huán)擼了下來,遞到他眼前去。 她不知道還有什么言語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大約是氣惱到一定程度反而冷靜了下來,她定定地看著他,再次開口:“看著這枚戒指,孟星河,我想我的下一個問題你也不會回答,關于你為何會出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刪掉的監(jiān)控中。” “十年前哥哥公寓的那把火,是你放的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