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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泱極力壓抑下自己因為那聲“師父”而狂烈跳動的心,在被欣喜沖昏的腦海中勉強捕捉回一絲理智。 輕歡還沒有回憶起全部,只是一個苗頭,只是海平面上嶄露頭角的一芽冰山。這點苗頭是好事,但如果自己沒有處理妥當,也可能變成不好的事,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二十多年來的世界觀全部崩塌再重塑的過程。她期待著她能回憶起全部,可同時也得隱忍著自己的期待,還是要再等等,再耐心等一等她。 “對不起……”輕歡皺起眉,按住自己的太陽xue,“我好像沒辦法叫你的名字了,如果我以后一直叫你師父,你會不會覺得很奇怪?” “不會,”南泱透著一層淚看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手指與嗓音都在哆嗦,“你本該這樣叫?!?/br> 輕歡抿著嘴,注視南泱良久。 “我們真的有另一段過往,對嗎?”她顫抖著問。 南泱沉默了一陣子,等眼里的淚干了,聲音也藏好了異樣,才輕聲開口: “你還記不記得,我曾問過你,信不信輪回?” 輕歡睜大眼睛,瞳孔微微晃動。 “如果我說,你的每一段過往里,都有我,”南泱勾起唇,溫柔地看著她,“你相信么?” “你是說……我們真的有前世?” “我自始至終都是我,我沒有變過,”南泱搖搖頭,“是你,有過許多個前世,而我……是那個目睹你輪回轉世的唯一定數(shù)?!?/br> “我知道這些話聽起來很荒誕,但你相信我,我沒有喪失心智,也沒有騙你?!?/br> “你說我的行為舉止都像一個老古董,因為我的確就是一個古人。我的容貌也并不是三十五歲的容貌,所以我的臉才會和身份證上的年紀有那么大的錯差。我剛結婚就那么愛你,不是一見鐘情的見色起意,是因為,我一直都那么愛你。從古至今,我一直在守著你,你的每一世,我從未缺席?!?/br> “過去我不說,是怕你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怕你發(fā)現(xiàn)自己的妻子是一個活了上千年的怪物,更怕你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所以我得等,等你自己發(fā)現(xiàn)。如今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雖然記憶沒恢復完全,但從現(xiàn)在開始,只要你問,我就會告訴你你想要聽到的真相?!?/br> 輕歡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問:“那么,夾在你Kindle后面的那封信,是誰寫給你的?” 南泱夾著感應夾的手指抽了一下。 “……你看見了?”她的聲音帶了點哽咽。 “嗯?!陛p歡嗯的這一聲里也帶了哽咽。 南泱深深地看著她,許久都沒說話。半晌,才顫抖著開口: “輕歡,那是……” 話語一頓,又艱難地說完: “是……你的遺書啊?!?/br> 一封讓她心甘情愿地等待了三千年的遺書,一件她狠心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輕歡聽后,竟意外地沒有大驚失色,也沒有痛苦糾結,眼底的光反而瞬時定了下來,眼里還泛著淚光,唇邊便揚起了一個滿足的笑: “……原來真的是這樣?!?/br> “不覺得很可怕?”南泱忍著眼角的酸澀,語調像在給小孩子念故事一樣柔軟,“這個世界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我也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br> “我從來都不覺得你有什么不一樣,你一直都是我親眼看到的你,愛吃糖葫蘆,愛看書,愛我?!陛p歡的笑很釋然,“現(xiàn)在看來,或許你只是愛吃了很多年的糖葫蘆,愛看了很多年的書,也愛了很多很多年的我?!?/br> 的確,南泱從來都是如此純粹的一個人,純粹到多少歲月風霜都無法侵蝕她的本心,她愛一件事,愛一個人,都是至死不渝的堅定而決絕。 “你……好像比我想象中接受得更坦然,心里真的沒有懷疑么?”南泱握住她的手,輕輕地捏了一捏。 “嗯……”輕歡偏了偏頭,“不曉得該怎么和你描述,我本來就做著一些亦真亦假的夢,我一直都相信那些夢里,我與你都是真實存在過的?!?/br> “夢?……你都夢見過什么?” “我夢到你穿著繡了白鶴暗紋的白衣,坐在很高很高的位子上,所有人都跪伏在你腳下,我也跪在你旁邊。你比現(xiàn)在冷得多,現(xiàn)在多少還對我笑,夢里的你從來不笑,還總罰我抄書,罰我站墻角,罰我曬藏書閣的古籍……” 南泱的眉尾抽了一下,“你……回憶起來的都是這些東西?” 輕歡有點迷惘,眨了眨眼:“這么一說,最開始的那一世,你對我還挺惡劣的?!?/br> 南泱:“……” “那個時候你真的喜歡我么?”輕歡低下頭,攤開自己的手掌,“我記得,你還用戒尺打過我的手心?!闭f著,她不解地看向南泱,“你怎么忍心打我?” 南泱被問住了,愣了片刻,牛頭不對馬嘴地答:“我現(xiàn)在不會打你?!?/br> 輕歡點點頭:“現(xiàn)在你打我,是家暴,法律不允許的?!?/br> 南泱:“……” “輕歡,”南泱捉過輕歡的手,把她兩只手放在一起握住,“那個時候你是我的徒弟,你年輕頑劣,我作為你的師父,只是在教你?!?/br> “哦……”輕歡的睫毛上下一顫,反手捏住南泱的右手食指,在她食指外側那一層薄繭上磨蹭了一下,“那,師父現(xiàn)在不教我了么?” 南泱聽到她又喚自己師父,心里一軟,鼻子又酸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