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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吸收飽和的手帕被咬出了一些濕潤,唾液順著她的嘴角斜斜流入耳鬢,與潮濕的汗混在一起,將她的頭發(fā)潤成一碗被浸泡黏軟的細面。 被面一陣窸窣動靜。 同樣被汗?jié)竦牧硪粡埬槒谋蛔永锾匠?,沉靜地枕在她旁邊。 南泱抬起手,抹了一下濕潤的嘴角,聲音慵啞輕淺: “累不累?” 輕歡含著手帕,感覺自己像是才從浴缸里撈出來似的,虛弱地點點頭。 南泱捻住那塊帕子,把它從輕歡的嘴里取出來。拿出的時候,帕子帶出了一條長長的銀絲,輕歡看著那條抿不斷的線,臉紅得要滴血似的,忙別過頭去躲開南泱的目光。 南泱把手帕放在一邊,抱住輕歡,吻了一下她的耳朵,輕聲說:“累了就睡吧?!?/br> “……嗯?!?/br> 輕歡糯糯地哼了一聲,窩進南泱的懷里,閉上了眼。 南泱抿了抿有點發(fā)痛的嘴唇,抱著輕歡看向車窗外的雷雨,看著瓢潑在透明玻璃上的水痕,眼底卻仿佛穿過了雨景,看向未知的地方。 時間慢慢過去,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凌晨兩點。 懷里的人已經睡熟了。 南泱小心地把自己的胳膊抽出,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她的白襯衫被睡得很皺,但她沒有在意那些褶子,只拿了自己的白色風衣,隨意地披在肩上,沉默著走向車廂的另一頭。 還是上下車的那個隱秘空間,孫緒雪站在那里玩手機,好像已經等了很久了。 “緒雪。” 她輕聲喚道。 孫緒雪馬上抬起頭,恭敬地垂首:“老祖,您來了?!?/br> “嗯?!蹦香笮笨吭趬ι?,臉上沒什么表情,“我要你買的東西呢?” “在這里!” 孫緒雪忙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煙和一只打火機,雙手捧著遞給南泱。 南泱垂著眼撕開包裝,拿出一根細長的女士煙塞進嘴里,叼著煙拿起打火機,拇指一按,淺褐色的眼底就映出了躍動的火光。 孫緒雪看著南泱抽煙,心里揪緊了發(fā)疼。 她沒覺得抽煙是不好的事,抽煙的人她見多了,身邊老煙槍一個賽一個的能抽。但這是她第一次見南泱抽煙。她似乎總覺得,南泱這樣的人是不應該抽煙的,她這么保守的古代人,連耳洞都不會打,怎么能抽煙呢? 不知為何,她看見南泱吐出渾濁的煙霧時,腦中出現(xiàn)了“墮落”兩個字。 她就像是看著飄在天上最純潔的一朵云,忽然被染成了臟兮兮的鴉色,然后凝成露、變成雨,落入凡塵,砸進泥濘之洼。她只能看著,什么都做不了。 “咳?!?/br> 南泱被煙嗆到了,顯然她也還不熟練,不知道該怎么流暢地讓尼古丁在肺里打滾。 “老祖,要不先不抽了?”孫緒雪提著膽子問。 南泱搖搖頭,把煙再次遞進口中:“沒事,這樣舒服一點?!?/br> “是?!睂O緒雪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 南泱又深深地吸了一口,只是這一口吸到一半時,她就又重重地咳了一聲。孫緒雪看見她猛地一抖,站不穩(wěn)似的,手都撐上了墻,而那根煙從口中拿出時,煙嘴已經沾滿了血。 “老祖!”孫緒雪嚇了一跳,忙掏出紙巾遞給她。 南泱閉了閉眼,咬著牙,不說話。 孫緒雪無措地拿著紙巾站在一旁,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緒雪?!?/br> 許久之后,南泱又喚她。 “是,老祖。”孫緒雪馬上應道。 “拿出你的手機,打開錄音。” “是,您……您要錄什么?” 南泱把沾了血的煙再次放進口中,混著血淡淡地抽了一口。 “……遺囑?!?/br> 孫緒雪愣住了,瞪大了眼睛,“遺、遺囑?!” “嗯,遺囑?!蹦香蠛鵁煟艘谎鄄AТ巴獾拇笥?,“……曾經有人告訴過我,道別的話要說得足夠提前,才能足夠完整?!?/br> 孫緒雪捂著嘴,強忍著想哭的沖動,拿出手機,哆嗦著打開了錄音,按下錄制鍵。 南泱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一份文件。她盯著手機看了好陣子,錄音有足足十幾秒的空白,漫長的沉寂后,她才緩慢開口,聲音單薄得像窗外雨中的孤山。 “為防止本人身后發(fā)生財產糾紛及其他爭議,在本人思維清晰、具有完全行為能力之時,根據(jù)相關法律有關規(guī)定,立此遺囑如下?!?/br> “我自愿將所有名下的財產遺留給我的妻子,包括京滬市房產兩套,產權證號為滬房地字(2020)第33054號、第34086號,壺中市房產三套,產權證號為壺房地字(2005)第800967號、第812398號、第928760號。包括奧迪A4L三輛,奧迪A6一輛,寶馬650i一輛,蘭博基尼LP670一輛、LP550一輛。包括個人賬戶內定期存款203400081.53元,活期存款55005700.82元,以及梅氏集團30%持股?!?/br> “在此之后,如果我有新的房產或存款增加,也都留給我的妻子。我所有的財產,全部都歸她所有?!?/br> 說到這里,南泱的聲音已經在微微發(fā)抖,煙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被光顧了,火星燒到了她食指與中指的邊緣。 半晌,她輕輕地笑了一下,把最后一句說完: “包括我的遺體,也歸她所有?!?/br> 孫緒雪按了錄制終止鍵,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