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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她和棺材里的劉震知道,她身上這件白襯衫,是他們第一次遇見時她穿著的那一件。當(dāng)年,六歲的劉震就是拉著這件襯衫的衣角,跟著她走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他就是摩挲著這一片衣角,緊張地問:jiejie,等我長大了,你能不能來娶我? 南泱不是個記性好的人,她連自己身份證上的年齡都記不清??墒撬龑τ谠谝獾娜?,永遠(yuǎn)都有著最牢固的記憶。 有時候這是件好事。有時候,卻是件壞事。死去的人做著最安穩(wěn)美好的夢,活著的人沉陷在最痛苦的舊年往事中。 記得越清,離別時就越苦。 孫緒雪撐著黑傘走到南泱的身后,幫她遮去逐漸變大的雪花,“老祖,雪大了?!?/br> “下葬吧?!蹦香筝p聲說。 梅仲禮揮了一下手,四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過來,一人一角抬起棺材走向墓地,梅仲禮、孫國輝、孫緒雪、南泱四個人跟在他們后面送葬。下葬的時候,他們拿了一些花瓣灑在土里,花瓣隨土一起蓋在了他的棺槨上。 葬畢后,墓前立上了十字架,劉震生前所有的好友都過來獻(xiàn)上了一束鮮花。 梅仲禮放了一捧馬蹄蓮。 孫國輝放了一把黃色與白色交疊的菊花。 孫緒雪放了一扎黃色的康乃馨。 南泱放了一束花瓣小巧可愛的山楂花。 獻(xiàn)過花后,親友們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葬禮現(xiàn)場。南泱多在劉震的墓前站了一會兒,沒有多說什么告別的話。她不是個會煽情的人,沉默了許久,才在離開前喃喃了兩個字: “謝謝?!?/br> 葬禮結(jié)束時,已經(jīng)是傍晚了。 梅仲禮和孫國輝都先回梅氏集團(tuán)去處理一些要緊事。劉震去世后,公司一大筆股份面臨無人繼承的狀況,劉震一生沒有娶妻,父母也早亡,他們不得不為此找各種律師詢問。好在這次下葬前,他們在劉震的遺物里找到了他的遺書。他把自己的所有財產(chǎn)都毫無保留地贈給了南泱。梅仲禮需要盡快把那些動產(chǎn)和不動產(chǎn)轉(zhuǎn)到南泱的名下。 孫緒雪還是跟著南泱的身邊,晚上開車帶南泱去吃了飯。 餐廳的飯桌上,孫緒雪含著一大口奶油蘑菇,模糊問:“老祖,現(xiàn)在這邊都忙完了,咱們是不是要準(zhǔn)備回神舞劇組了?” 還有兩天就過年了,孫緒雪聽說祝輕歡真的推掉了春晚的邀約,應(yīng)該就是在等南泱回去了。好在這邊劉震已經(jīng)安然下葬,她們剛好來得及趕過去。 “嗯?!蹦香笠Я艘豢谛∶姘?/br> “行,我定明天下午的飛機(jī),這樣您明早可以睡個懶覺,等到那邊剛好趕上祝祝拍完。我今天問她了,她明天晚上沒戲,說可以等你?!?/br> “不急,”南泱面無表情地用叉子碰了一下瓷盤,“明天可能還走不了?!?/br> “什么意思?。俊睂O緒雪愣了愣。 老祖想回去找祝祝,她是知道的,老祖天天都看著祝祝的對話框發(fā)呆,她看得出老祖想要發(fā)消息,卻又怕打擾到祝祝。幾天前,阿澄師叔祖發(fā)了一大長段過來把老祖罵了個狗血淋頭,老祖也沒生氣,仔仔細(xì)細(xì)地把那段話讀了一遍,然后抿著唇、抖著指尖發(fā)出了“我想你”三個字。 沒多久后,祝輕歡就回了一個“嗯”回來。 那天下午,老祖看著那孤零零的一個“嗯”,眼里含笑,發(fā)了起碼三個小時的呆。 她這么想念她,連孫緒雪都看得出來她恨不得能馬上到輕歡的身邊去,為什么現(xiàn)在又說明天可能走不了呢? “怎么了嗎?發(fā)生了什么事?”孫緒雪睜大眼睛。 南泱似乎已經(jīng)吃飽了,用帕子擦了手,淡淡地一抬眼,“緒雪,我的錢包一直都是你在保管,你難道就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身份證和駕駛證都不見了嗎?” 孫緒雪詫異地脫口而出:“什么?” 南泱沒說話,從容地起身,不疾不徐地離開座位。她沒有出餐廳,也沒有去洗手間,而是拐了彎去到一個花架后面隱藏著的座位,站定后,雙臂交叉抱著覷那座位上的人。 “好玩嗎?”南泱冷冷道。 姜半夏見自己的跟蹤已經(jīng)暴露,也不慌張,唇角一挑:“你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南泱沒搭理她的問話,直接伸出一只手,眼底凝滿了冰:“還給我?!?/br> 姜半夏邪邪地笑著:“已經(jīng)扔了。” “是么?!蹦香竺娌桓纳?,向身后的孫緒雪瞥了一眼,“緒雪,去幫我補辦,明晚之前必須辦好?!?/br> 孫緒雪吃驚之余,忙結(jié)巴著點頭答應(yīng):“好、好的,我我我馬上去?!?/br> “順便和老板說一聲,清一下場,這個餐廳今晚我包下了?!?/br> “是。” 孫緒雪大概猜到了接下來要發(fā)生什么,一個字都不敢多說,忙匆匆跑去找老板了。 姜半夏妖嬈地笑著,手指繞著自己的卷發(fā),撒嬌一般對南泱說:“怎么了呀,老祖,把人都清走了,想和我做點什么?” “我本來不想和你浪費時間,”南泱垂下眼,開始解自己手腕處襯衫的扣子,“但是現(xiàn)在看來,眼下不和你浪費這點時間,將來我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這就開始解扣子了啊,如此迫不及待么?”姜半夏笑瞇瞇地端起桌上的葡萄酒,虛著眼喝了一口。 南泱把袖口的扣子解開,將袖子挽到了胳膊肘的上方,“把酒杯放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