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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震被安排在高級住院部,獨立的病房。南泱進去的時候,他正在吃飯,看到老祖來了,他馬上想要起身。 “坐著吧,阿震?!蹦香笤诓〈才赃叺牡首由献拢吧眢w好點了嗎?” 劉震下意識想說“好”,但是話到嘴邊,眼底只剩苦澀。 “我……怕是好不了了。” “……” 南泱的眼角微微下沉。 “對不起,老祖,我在您身邊守護的日子……只有這短短的四十年,我還來不及看到您真正地得償所愿……”蒼老的聲音里帶著哽咽。 四十年前,劉震只有六歲。 六歲的劉震并不知道有守護人這個說法,也從來都不知道南泱是誰。他六歲生日那天,自己偷偷跑出去取蛋糕,結(jié)果在路上走丟了,一個人站在路口害怕得哇哇大哭,忽然之間,這樣一個穿著白襯衫的清冷女人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摸了摸他的頭。 她問,你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劉震哭著點頭,說,jiejie你幫幫我。 她說,好,你跟著我,我?guī)湍阏襪ama。 這個穿著白襯衫的清冷女人走在前面,他跟在她身后,小指頭拉著她的衣角。走到一個小攤販前面時,她忽然停下,付錢買了兩串糖葫蘆,一串遞給了他。 她咬著糖葫蘆問,糖葫蘆好不好吃? 他的嘴塞得滿滿的,猛點頭。 她說,那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再次點頭。 他吃完了手里的糖葫蘆,問,jiejie,你能不能再給我買一串? 可是那時候已經(jīng)離開小攤很遠了。這個穿著白襯衫的清冷女人還是耐心地說了好,帶著他在街上找了一遍又一遍。后來,他記不清當時的一些細節(jié)了,甚至都不記得那天他們到底有沒有找到另一串糖葫蘆,但他永遠記得她被微風吹起的襯衫衣擺,像一片純凈又柔軟的白云,在他年幼的世界里投下了最溫暖的一片倒影。 他說,jiejie,等我長大了,你能不能來娶我? 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眼前稚嫩的小男孩,忍不住彎了彎眉眼。 自那以后,劉震最喜歡看到南泱彎起眉眼的樣子。因為她從來都不笑,她覺得有意思的時候,只會讓眼睛彎出月牙兒一樣的形狀,那樣內(nèi)斂而溫柔。他覺得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人,雖然她不愛說話,也不愛笑,但她對每一個弱小的人都那么善良,尤其是對弱小的孩童。他想跟著她,跟她一輩子。 他想,或許當年那個傳說中的“輕歡”也是這樣愛上南泱的吧。 可惜,他這輩子終究無法送她到最后了。 “老祖,勞煩您還跑一趟,我知道您在探班祝丫頭,我本來不想……”劉震那爬滿皺紋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淚。 “阿震,別想太多?!蹦香蟮卮驍嗔怂?,低聲道,“你放心,我會陪著你的?!?/br> 劉震明白南泱的意思,她會陪著他走完這最后一段路。 劉震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聽到這句話,他仿佛又回到了六歲的時候,他還是那個無助的小男孩,而眼前這個容貌依舊的女人就是他唯一的信仰。她還是當年那樣,一樣的美麗,一樣的善良,一樣會對他給予最大的耐心與善意。 南泱輕聲安慰了他幾句,劉震慢慢平息下來,和南泱慢慢地聊了一些過往。 過了沒多久,劉震看了一眼手機,眼睛亮了起來,說:“老祖,我的傳人已經(jīng)來了,說現(xiàn)在就在外面走廊,您看……” “那我出去見一見,你躺好。” 南泱站了起來,給劉震蓋好被子,然后便踱出了病房。 她小心地關(guān)上門,手指還停留在門把手上時,身后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南泱。” 南泱的身體猛地一震。 后槽牙慢慢咬緊。 是…… 是她。 怎么會是她? “怎么,好久不見,”姜半夏在她身后,唇角勾出一個邪氣十足的笑,“我的老祖,你不開心嗎?” 指尖緊緊捏著門把手,已經(jīng)泛了白。 “你為什么不辭而別???我找你找了好久呢,”姜半夏在她耳邊吃吃笑著,“我廢了這么大心思找到你,成為你的守護者,你是不是要感謝一下我的忠心?。俊?/br> “感謝你?”南泱的眼底已經(jīng)凝成了冰,沉聲冷笑,“感謝你把我囚禁在澳洲整整六年?” 第28章 南泱本來不該這么晚回來的。 她應該在輕歡十八歲那一年來到她的身邊,在她剛剛走出高中校園、走出青澀和稚嫩的時候認識她。她應該牽著她的手,陪著她上每一節(jié)選修課,看著她在cao場的紅跑道上奔跑,看著她在籃球架子下灑落的每一滴汗,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送上剛從冰箱拿出來的清涼礦泉水。她應該一直一直陪在她身邊,陪她一點一滴地走過大學的成長。她應該在她最適合的年紀,和她談最適合的戀愛,不要讓她經(jīng)歷不必要的失望和挫折,讓她第一次接觸愛情時,就知道這是一件多么美好又綿長的事情。 可是她最沒想到的,就是在此之前認識了姜半夏。 姜半夏是個中澳混血兒,在澳洲的時候和南泱是鄰居。 她們住的地方很偏,姜家和南泱都是愛清靜的人,幾棟獨立的小洋樓零零散散地挨在樹林里,早間有彌漫的晨霧,晚間有恢弘的霞光,除了人少之外,那里簡直可稱是人間仙境。但就是因為這樣,姜半夏從小就沒有朋友,鄰居家沒有和她同齡的小孩,她只能一個人玩。一個人坐車去遙遠的小學上課,一個人躲在爸爸做的樹屋里玩芭比娃娃,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