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音
文書上仙殷素近來觀天象時,各種卜算都預兆著天涯山附近有些許不尋常的跡象,但她一直未上報仙君,主要是因為近些日子她自己整個人也總是心神不寧,有些不祥的預感,心里很是擔心。于是她決定親自去天涯山附近走一圈。殷素給文書閣里的小書童歡兒交代了一下,留了個外出奉公的折子就出發(fā)了。 自昨夜兩個不速之客一前一后離開牛二和田七的客房,離疏就再也沒睡著。牛二和田七歡天喜地地起了個早,預備著要跟謝云一起騰云駕霧去長安城玩兒。誰知卻發(fā)現(xiàn)了一件奇怪的事兒,他們兩誰也走不出這間客房,這間客房像是被一個透明的罩子封住了,每次推開門一邁腿,整個人就被不知道是什么的看不見摸不著的一層屏障彈回來,不光是門上,窗戶和墻上也都是這種屏障,所以窗戶和門開著和不開一個樣,無論是走門還是走窗戶都出不去。離疏也試著往外走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這兩人一魔感到這個屏障就像是昨天在萬鶴書院外面謝云所破的那種透明的結界,他們此時就像是被關進了一個看不見的牢籠之中。 牛二和田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開始還覺得挺好玩兒,以為是謝云在跟他們開玩笑,過一會兒就會過來幫他們把這個仙法解了,誰知等了很久沒見有人來。離疏心中甚是擔心,他知道自己魔靈的身份可能隨時會給牛二和田七帶來危險,再加上昨天夜里那個算命先生說的“這里非常危險”的話,離疏還是聽進去了一些。 正當他們一籌莫展之時,忽然聽見一陣碎步小跑的聲音逐漸接近他們的客房,客房的門是開著的,只見彩云和追月跑到門口,她二人今天都換回了女兒裝,估計是準備著馬上要回家了,就無需再變裝了。 牛二和田七看見她二人后片刻在心里驚艷了一下,隨后趕緊央求她們快把這個結界用仙法幫他們解了,但是她們兩人似乎也破不了這個屏障,走不進房間,只能在客房門外隔著一堵空氣墻跟牛二和田七說話。追月氣喘吁吁地說:“二位公子對不住了,我們公子一大早有急事出門了,他走得很急,給我們留了話就出發(fā)了。所以我們趕緊跑過來告訴兩位公子不用擔心,我們公子出發(fā)之前在二位公子的房間周圍設的這個結界可保二位公子安全,他事情辦好后,馬上就會回來給你們解了這個結界?!?/br> 牛二和田七聽得是一頭霧水,云里霧里的,把人關在房間里這是要鬧哪一出?”牛二趕忙央求:“彩云jiejie、追月jiejie,要不你們幫我們把這結界先解開吧,我們早飯還沒吃呢。”彩云搖搖頭,無耐地說:“公子設的結界,我們倆的法力根本解不開,這結界的作用就是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兩位再耐心等一下吧?!?/br> 謝云臨走前吩咐彩云和追月一定要守在客房門口,于是她倆也不離開,在牛二和田七的客房門口外候著,時不時地安慰一下牛二和田七。牛二和田七因不明就里,所以特別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離疏大概能猜到些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謝云想保護自己和牛二,怕有壞人來傷害他們二人,也許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怕有正義之士來除魔。當然也不排除另外一種可能,就是謝云怕他們跑了,但離疏認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離疏本能地對謝云就有一種至誠的信任,這種信任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他絕對不會相信謝云會害自己。不知道謝云有什么急事,莫不是和昨晚那個叫醒自己的算命先生有關,離疏心中更多的還是對謝云的擔心,于是離疏就用牛二的口氣問彩云和追月:“謝云哥哥一大早出去有什么急事嗎?”這回的哥哥倒是沒有卡殼,看來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彩云和追月對望了一下,好像是在商量著能不能回答,然后彩云回答道:“我們公子一早收到靈鴿傳信,說是母……親身體抱恙,就連忙趕回去看一下?!?/br> “什么是靈鴿?”田七好奇地問道。 “就是仙家用來互相傳遞信息的信鴿,不是普通的鴿子,都是些受了仙法的靈物?!弊吩禄卮鸬?。牛二和田七也猜到了大概應該就是仙家傳消息用的什么精靈之類的。 離疏有一件事不太明白,謝云的母親難道不是住在芷陽山嗎?那他們幾個一起去長安城應該是順路的,那他為什么要一個人先走,莫非是嫌帶上牛二和田七兩人要花太長的時間?離疏心想:“看來謝云是真的很著急,希望謝云的母親安然無恙?!庇谑窃谛睦锬盍司浒浲臃?。 幾人無事就準備開始閑聊,正準備醞釀話題,忽聽見追月叫了聲:“公子,你回來了!”,然后就跑過去了,彩云也跟在追月身后一起去迎著謝云。屋里的人總算是松了口氣,本來還擔心可能一整天就要被鎖在這個房間里了。 離疏聽得謝云回來了,懸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謝云這么快回來,應該是母親無恙,想到這里,離疏順便又在心里念了句阿彌陀佛。但離疏轉念一想,好像哪里又不太對勁,謝云這回來得也太快了吧,聽彩云和追月的意思好像是他還沒有走多久。如果是去芷陽山,依著昨天彩云說的話和謝云出發(fā)的時間,應該是一半的路程還沒有到。莫非謝云的母親不是住在芷陽山。總之各種疑問在離疏心中混亂地交織著。 彩云和追月去迎謝云,因為牛二和田七出不了客房的門,甚至頭都探不出去。所以,他二人從開著門的客房門口處向外看去,謝云三人所在之處正好是他二人視線的盲區(qū)。他們后來就聽不到彩云和追月說話的聲音了,接著就是聽到一個人腳步匆匆地走向客房門口。當那人在客房門口出現(xiàn),果然是謝云,牛二和田七高興地喊道:“謝云哥哥,你總算是回來了,快幫我們把這個結界解開,我們早飯還沒有吃?!?/br> 離疏看到謝云后也特別高興,因為他一直擔心昨晚謝云去追那個黑影會出什么意外,離疏已基本認定昨天半夜后面進來的人就是謝云。這時離疏發(fā)現(xiàn)彩云和追月并沒有跟在謝云后面,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去辦,而且還這么悄無聲息、一聲不吭就走了? 謝云在結界外聽到牛二和田七的話,趕緊答應道:“好的。”然后他在結界面前向后退了幾步,抬起一只手,手上忽然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已經(jīng)出鞘的長劍。謝云一揮手,用力將長劍擲向結界,長劍帶著一道白光向結界刺去,牛二和田七在客房里面看到的景象就如同那柄長劍正要穿過客房的門口向自己刺過來,他倆都下意識的躲閃了一下。但劍身觸碰到結界的時候被彈了回去,竟然沒有刺破結界。接著謝云抓住彈回來的長劍,用另一只手聚集法力并輸送于劍身,然后再擲劍向結界刺去,這一次的力道比上次更猛。 離疏見此情境,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謝云好像根本不是在解開自己設的結界,而是要用劍擊破別人設下的結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離疏腦中翻涌如潮地尋找答案,剛才彩云和追月明明說這個結界是謝云設的,為什么謝云自己會解不開,除非是……這個人根本就不是謝云!而且這個人的眼神中根本就沒有謝云看自己時的那種溫柔。再加上剛才彩云和追月的消失也令離疏疑竇頓生,想到這里離疏開始頭皮發(fā)麻、心臟狂跳不止。 牛二和田七并沒有太多警覺,因為他們認為眼前的這個人就是謝云,仙家解開自己的結界應該都是這樣用劍使勁戳破,一次戳不破,再戳一次,還不行就繼續(xù)戳。他兩人看著還很好玩,不住地給這個“謝云”拍手叫好,這主要還是因為他二人根本不知內(nèi)情,不了解自己有可能會陷于什么樣的危險當中。只是牛二被離疏的反應搞得心臟莫名狂跳不已,牛二對自己的心臟狂跳不明所起,還以為自己無緣無故地忽然犯了什么心臟病了。 此時,結界外的“謝云”已經(jīng)不知用注入法力的劍再次刺向結界多少回了,離疏看到那個透明的“門”上已經(jīng)有個很明顯的破綻了,他估計這結界可能是撐不了太久了。于是他低聲附身到田七的耳根處小聲說道:“田七,這個人不是謝云?!碧锲呗牶笏坪趿⒖堂靼琢搜矍暗那樾危赫l解開自己設的結界會如同這般狠命砸人家的大門,像是要進屋搶劫似的。田七臉上也頓時露出些許疑惑和驚恐之色。離疏繼續(xù)對田七小聲說:“謝云一定是想保護我們才設了這個結界,外面這個假謝云一定是來害我們的。所以,一會兒一旦結界被他破了,我們兩人就趕緊分頭逃跑?!比缓箅x疏頭向身后撇了一下,同時給田七使了個眼色,示意田七一會兒他們從后面跳窗逃跑,田七看到離疏的眼色,立馬會意了。 此時,結界外面的“謝云”也變得有些焦躁,他似乎察覺到結界里面的兩人的眼神已變得不如最初那樣友好。于是他再次屏息凝神并向長劍注入法力,這次注入法力的時間比前面任何一次都要長,接著他又后退幾步,將長劍擲出,劍身在空中劃過時寒光四溢,伴隨著輕微的破風之音,長劍飛過之處黑壓壓一片不知是何物。那劍尖正戳穿結界中那個被他用劍已擊了無數(shù)次的最薄弱的破綻,這回結界被他徹底擊破,幾人眼前那扇透明的“空氣門”現(xiàn)出如琉璃炸碎一般的景象,整個結界化為虛無。 離疏和田七見結界已破,同時轉身跳窗逃跑。這個房間共有兩扇窗子,他倆人各選了一個離自己最近的窗子分別跳窗逃跑,假謝云見這二人要逃,第一反應就是先用武器弄傷一個,抓住個活口問話,于是隨機選擇了一個逃跑的人,他順勢把剛才那柄劍用法力擲出,那劍追著離疏這邊就扎了過來,還好離疏動作快,一個箭步翻出窗子,那劍正扎在了窗欞子上。 假謝云見二人已經(jīng)識破了自己的身份,瞬間變幻回原型,然后又將窗欞子上的劍收回后化為無形,原來這人竟是嚴華的哥哥祁陽大君嚴風。因著與嚴華長相酷似,嚴風即便不使用換形之術都有可能被別人誤認成是自己的親弟弟嚴華,加之又與嚴華有著相同的血脈,嚴風幻化成嚴華的模樣不費吹灰之力,幻化時還不忘鬢角的那一縷白發(fā),像牛二和田七這樣的凡胎rou眼那是根本識別不出來的,誰知在破嚴華設的結界時竟露出了馬腳,被這倆小子識破。 嚴風自那日向盧氏兄弟交代完任務,晚上又被他兄弟三人請去醉仙樓好吃好喝了一通,酒足飯飽后連夜就趕回了祁陽山。沒幾日便接到盧統(tǒng)的靈鴿秘傳,說是芷陽大君嚴華與兩個男子交往甚密,具體原因不詳,這可是十幾年不遇的新鮮事兒。 盧統(tǒng)使用天眼鏡還是一如既往地畏首畏尾、裹足不前,他怕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沒有如嚴風所交代的“必須嚴密監(jiān)視”。而是這幾日來只是稍事偷窺了一下,正好看到芷陽大君嚴華用馬車接了牛二和田七到自己住的客棧,盧統(tǒng)覺得這還真是一件“百年不遇”的非比尋常之事,跟以往每年嚴華來臨安城那落寞的游蕩方式完全不同。 因為盧統(tǒng)早有耳聞,嚴華十多年前曾經(jīng)被下放到人間歷練后又二次飛升,再次飛升后其法力突飛猛進,如今修為之深厚在仙界里屈指可數(shù)。祁陽大君嚴風雖然在仙界里也是以神勇著稱,據(jù)說兄弟二人修為不相上下,但畢竟往天眼鏡里注入的法力多少完全是以他對嚴華修為的判斷來決定的,盧統(tǒng)總是擔心這樣的判斷是否能保證自己的安全,以嚴風自傲的性格若是太輕視嚴華的修為,首先暴露的就是自己。再者盧統(tǒng)在嚴風手下做事多年,很了解嚴風的秉性——冷酷無情、不擇手段,萬一這偷窺的事情被自己不小心暴露,若是真的追查起來,以祁陽大君的辦事風格絕對不會保全自己這個下屬的,最有可能的結果是他會把自己推出去當替罪羊。而且將來這仙界中他二人誰能登上世子之位也未可知,所以盧統(tǒng)怎么想都覺地應該給自己留一條后路。 為了不被嚴華發(fā)現(xiàn)或反觀,盧統(tǒng)在探知了牛二和田七的存在后,干脆就放棄了那個令他提心吊膽的天眼鏡,直接派人去客棧探查,去客棧的探子從客棧的伙計那里打聽到的消息是他們幾人第二天一早就要退房離開臨安城。于是盧統(tǒng)覺得事不宜遲,便趕緊給祁陽山的嚴風發(fā)去了密信。 嚴風收到盧統(tǒng)的密信后,自然覺得這是嚴華的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或者密謀,于是決定在嚴華帶這兩人離開之前一定要探個究竟。否則萬一他們回了芷陽山那邊,那就是芷陽大君的地盤,嚴風如若想再去探查或是調(diào)兵遣將那可就難了。于是嚴風半夜就獨自一人先上了去往仙居山的路,這回他沒有帶上李儀,他覺得李儀雖然是跟自己一起長大的,但嚴風發(fā)現(xiàn)李儀越大越啰嗦,越是成年越不像小時候那樣什么話都聽自己的,總是婆婆mama地在他耳根子旁邊碎碎念,一碰到自己在查有關嚴華的事時,總是像個老太太似地優(yōu)柔寡斷地說“這也不合適那也不合適”的,讓他聽得心里很是厭煩。所以上次他跟盧氏兄弟在議事廳里密談跟蹤嚴華的事情,他根本就沒讓李儀進來參與。 嚴風在快到仙居山的時候,看到一只從仙居山飛出來的靈鴿,便用法力捉住了它,發(fā)現(xiàn)正是自己的母親謝虞仙后從仙居山上放出來的靈鴿。嚴風知道,謝虞作為仙后要定期給各地仙家放靈鴿發(fā)信息行慰問寒暄之儀,所以仙后會提前用法力育化出一些傳信靈鴿,等需要的時候附上信息就放出去。嚴風本來是想著,到謝虞的芊蕙宮里去偷一只,誰知得來全不費功夫,半路就被自己截到了一只。因為自己是謝虞的親兒子,身上有她的血脈,法力又得這親娘一脈相承,所以無論是捉他親娘放出去的靈鴿還是改這靈鴿上的信息都是易如反掌,并且嚴風用法力將靈鴿身上的信息改過后更能以假亂真,連芷陽君嚴華都沒有識別出來。這只靈鴿就是嚴華收到的那只傳來信息說母親身體抱恙,叫他快回去看看的那只靈鴿。嚴風果然是嚴華的親哥哥,最知道自己這個親弟弟和自己親媽這兩人的母慈子孝,嚴華一看到這樣的消息就算是有天大的事那也是不敢耽誤的。若是嚴風偷個仙君的靈鴿放出去,能不能達到調(diào)虎離山的目的那還真不好說。 嚴風放了靈鴿后就直奔臨安城飛去,到了臨安城后他召集了盧氏兄弟,簡單的商議了一下,因事關芷陽大君,盧氏兄弟不便出面,于是嚴風就化成嚴華的模樣獨自出場,到了現(xiàn)場他發(fā)現(xiàn)嚴華竟然把這兩個凡人用結界圈了起來,可見其中必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