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猛然被掀開，初晨的陽光落在夏冰洋臉上，他皺了皺眉，抬起右手手背橫在眼睛上，道：“去吃飯了?！?/br>
    “怎么著？他沒嫌疑了？”

    “問了一整宿的話，他的心理防御機制在前半夜就垮了，后半夜基本在重復前半夜說的話。雖然亂七八糟，但是沒有漏洞。”

    “既然排除了劉小飛賊喊抓賊的嫌疑，那殺死劉暢然的兇手是入室殺人的入侵形殺手？”

    夏冰洋移開遮著眼睛的手背，擰眉看著詢問室慘白的天花板：“殺手？你說的是秦平？”

    任爾東道：“擺明了是連環(huán)作案啊，剛才老陸說了，劉暢然死在昨天中午兩點到三點之間，勘察組在俞冰潔身上找到了她的手機，她在三點十七分收到劉暢然的短信，約她晚上去百樂宮。三點半，有人拿著劉暢然的手機冒充劉暢然打電話到百樂宮訂房。劉暢然三點之前就死了，并且他的手機不在劉小飛的宿舍里，很明顯是被兇手拿走了。兇手先殺死劉暢然，然后冒充劉暢然給俞冰潔發(fā)短信，再打電話到百樂宮訂房間。最后在晚上八點半左右殺死了俞冰潔，重傷艾露?！?/br>
    夏冰洋默不作聲沉思了片刻，然后撐著床鋪坐了起來，先用力揉了揉臉，覺得自己精神依舊不太煥發(fā)，于是把手攤開伸向任爾東。

    任爾東把手里半根香煙遞給他，催道：“說兩句啊?！?/br>
    夏冰洋坐在床邊彎著腰，雙肘支在膝蓋上，低著頭抽了兩口煙，才道：“公務員小區(qū)內外的監(jiān)控都排查了嗎？”

    “破爛小區(qū)，只有一個攝像頭按在前門，四面八方全都是盲區(qū)。我要是兇手，隨便找一堵墻跳出去，神不知鬼不覺?！?/br>
    “老陸還在法醫(yī)室？”

    “他在趕報告，你不是急著要么?！?/br>
    夏冰洋抬手看了看手表，道：“讓他再快點?！?/br>
    說完，他把煙頭往床邊垃圾桶里一扔，起身走出詢問室。

    任爾東跟在他身后，一路往衛(wèi)生間方向走去。

    夏冰洋走在前面用力捋了捋劉海，困意沉沉地和向他問好的幾名警員點了點頭，徑直走向走廊盡頭的男衛(wèi)生間。

    任爾東靠在衛(wèi)生間門口，看著站在洗手臺前彎腰洗臉的夏冰洋，問：“到底并不并案？”

    水龍頭嘩嘩流著冷水，夏冰洋接了一捧水敷在臉上，皮膚造冷水一激，盤踞在腦子里沉甸甸的睡意瞬間被驅散了。

    他洗完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手撐著洗手臺，一手把被濡濕的劉海往后擄，露出整張被冷水浸濕，泛著水漬的冷白色面孔，簡潔有力道：“并?！?/br>
    任爾東雖然心里早已有了判斷，也一直催夏冰洋做出決斷，但親耳聽到夏冰洋同意把兩起兇殺案并案調查，心中還是有些別樣的感覺。

    一天時間死了兩個高中生，還有一個高中生死里逃生。兇手都鎖定在同一人身上，意味著他們迎來了許久不見的‘連環(huán)兇殺案’。而這起兇殺案很有可能還沒有停止，因為艾露還活著。

    嫌疑犯秦平必定會向唯一的幸存者艾露下手。

    兩人之間的氛圍驀然變得有些沉重，一時都沒有說話，只有水龍頭嘩嘩流著水。

    夏冰洋把手放在水龍頭下面，冷水沖著他的手，從他掌心流向指縫，順著指縫淌了下來，道：“叮囑留在醫(yī)院保護艾露的幾個兄弟，都打起精神，一定要保護好最后一個孩子。如果艾露也出事了，我領著他們一起辭職?！?/br>
    任爾東咂舌：“這話太重了吧?！?/br>
    夏冰洋從鏡子里斜他一眼：“是這件案子太重了，連環(huán)殺人案，死了三個人，還全都是學生，如果這件案子不及時破了，外界輿論怎么控制？公|安機關的公信力怎么挽回？現(xiàn)在最后的活口是艾露，如果連艾露也出事了，不用上級部門追責，我就得帶頭引咎辭職?！?/br>
    任爾東膽顫之余也捕捉到了他剛才說出口的死者人數(shù)：“三個人？艾露不是救回來了嗎？”

    夏冰洋關上水龍頭，看著鏡子整了整被水打濕的襯衣領口：“我說的第三個人是死在六年前的王瑤。”

    任爾東道：“不會吧，你想把王瑤的案子也并在一起調查？”

    夏冰洋點點頭，不多說，只道：“把王瑤的案子從一分局調過來。”

    任爾東頭痛地捂著額頭：“又得跟黨灝打交道啊。”

    可能是這兩天作息太不規(guī)律，工作強度太大又總是熬夜，夏冰洋發(fā)現(xiàn)自己干干凈凈的額頭上爆出了一顆痘痘，平時他額前總是留著兩片中分的劉海，現(xiàn)在劉海被水打濕了被他往后捋成背頭，額角的一顆痘痘就露了出來。

    他湊近鏡子，手指輕輕按著額角的痘痘：“我和他的事兒和你們沒關系，你們該干嘛干嘛，沒必要怕他?，F(xiàn)在就讓小孫去一分局?！?/br>
    任爾東應了一聲，但沒走，而是站在門口盯著夏冰洋。

    夏冰洋余光瞄到了，擠著痘痘問：“看什么？”

    任爾東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一臉不爽快道：“大家同樣都熬了一個通宵，憑什么只有你新鮮的像剛從地里拔|出來的水蘿卜，連郎西西她們幾個小姑娘都臉色焦黃的像根糠蘿卜?！?/br>
    夏冰洋擠破了額角的痘痘，擰開水龍頭接了一捧水又洗了洗臉，沒搭他的腔，直接岔開了話題：“通知那群糠蘿卜，半個小時后在五樓會議室開會。”

    說完，他神清氣爽地走出了衛(wèi)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