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晏映摟著謝九楨的腰,忽然昂起頭:“所以,魏王白天里找先生,到底說什么了?” 她還記得剛才被先生岔過去的問題,可不能就這么被他蒙混過去。 謝九楨發(fā)覺她還想著這件事,沒忍住笑出聲來。 “你這么想知道?” “嗯,快說?!?/br> “他告訴我一件驚天隱秘,希望我能站在他那邊,對付姚妙蓮?!敝x九楨隨口道。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m,你們猜后面還有沒有失憶。 我怎么感覺大家伙現(xiàn)在都偏向先生了,忘記你們23章左右都讓我往死里虐先生嗎?(撓頭) 第65章 先生跟美人夜談。 晏映一下從床上坐起來:“什么驚天大秘密?” 她微微瞪圓了眼, 金黃的燈火在眼底暈開閃爍的光,煞有介事地看著枕頭上斂起神色的謝九楨,滿心的好奇。 謝九楨卻沒答, 抓著她的手腕往懷里帶。 “睡吧。” 晏映覺得他胸膛的懷抱太熱,顧蛹顧蛹身子離開他的束縛,夏夜里都要打著扇才不會出汗, 她可不想窩在鍋爐里。 “先生,你說過什么都不瞞我的?!标逃硞?cè)著身子, 目光彤彤地望著他。 謝九楨覺得懷里有些空, 眼神也變得靜默許多。 “這件事你知道,”他忽然側(cè)身支起身子,伸手在枕頭旁邊拿出一面團扇, 輕輕在晏映頭頂上搖著, 聲音如細(xì)風(fēng)一般,“是當(dāng)今圣上的身世。” 那團扇上繡著的是一幅美人圖,扇柄上墜了紅穗子,美是美的, 讓先生拿起來扇風(fēng)卻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但頭頂一下一下蕩起的微風(fēng)卻將心底的燥熱和夏日的暑氣一掃而空,心情跟著開闊起來, 瞬間覺得清爽許多。 晏映看先生為她扇扇子的模樣都看癡了,好久之后才回過神來:“嗯, 你剛剛說什么?” 謝九楨一直搖著團扇, 語氣有幾分無奈:“當(dāng)今圣上的身世?!?/br> 晏映趕緊把雜亂的心思梳理好,黛眉輕輕皺起:“魏王也知道這件事了?” “姚妙蓮做的不干凈,被赫連嶸抓到了把柄,他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 現(xiàn)在告訴我,是有了別的打算?!?/br> 晏映聽得一頭霧水,她雖然知道當(dāng)今陛下非太后親生,卻不知道原因何在,而魏王又摻和進去什么。 她所知道的,都是那日在臥佛寺客舍外偷聽到的,姚妙蓮也只是隨口提及一句,并沒有多說。 “先生一直都知道陛下的身世嗎?”晏映問出心頭疑惑。 謝九楨眸光隱沒,似是想到了很久遠(yuǎn)的事:“當(dāng)年赫連玨被昭武帝立為太子,當(dāng)時就給他配了一個太子妃,只是這個太子妃身子不好,沒多久就去了。姚妙蓮那時只是赫連玨身邊一個小小的侍女,雖然出身西梁皇族,卻也不過是階下囚而已?!?/br> 他說到這,面色暗了暗,晏映才想起姚妙蓮的身世跟先生有些像,都是皇族后裔,卻都淪為他國砧板上的魚rou,昭武帝在時各地紛爭不斷,他一路揮師南下,統(tǒng)一北方,武功蓋世卻也流盡鮮血,權(quán)力更迭是正常,但落到自己身上又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晏映似乎能想到姚妙蓮為何將皇權(quán)看得這么重。 她握住先生的手腕,把團扇從他手里搶過來,也給他扇了扇風(fēng):“然后呢?” 謝九楨被她的動作驚得一怔,隨即眼神柔和許多:“赫連玨對姚妙蓮起初是欣賞,后來就漸漸變成寵愛,他登基之后就封姚妙蓮為貴人,沒多久皇后就去了,他又封她為皇后。不過……姚妙蓮成為皇后時年不及十五……” 晏映眼珠一轉(zhuǎn):“她不會是怕自己年齡太小,孩子會保不住,所以事先做好準(zhǔn)備,留了一手?” 謝九楨的神情印證了晏映的猜測。 “姚妙蓮很快就有孕了,但是生子那日卻遇到難產(chǎn),孩子沒有保住,這個孩子是她從別的地方抱過來的。” 晏映覺得姚妙蓮膽子太大了,竟然敢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做這種欺君的大事,可是轉(zhuǎn)念一想,赫連玨跟先生是至交好友,兩人又一齊在積室山求學(xué),能得孟鶴齡親自指教的人,又能笨到哪里去? 但先帝已逝,他心理究竟是怎么想的,晏映也沒辦法扒開土去問一問。 何況她對先帝和姚妙蓮之間的愛恨情仇沒有興趣。 晏映扇的風(fēng)似乎大了一些,把謝九楨的頭發(fā)吹一下一下飄起:“這個太后還真是膽大包天,為了權(quán)利什么都不顧,不過,她要是不愛權(quán)了,當(dāng)初說不定就不會選擇先帝,而是遵從自己的內(nèi)心跟了先生了。” 她眼中帶刀,目光也涼涼的。 謝九楨真是一點都不熱了。 他把晏映的手按下,輕笑一聲,聲音里有幾分無奈:“你還在介意這件事?” 晏映剛要張口,他就打斷她:“別人作何想法,我管不著,我只知道翠松堂日講前,再多顏色在我眼中不過皮下白骨,后來也只有一人納入我的眼?!?/br> 晏映抿了抿唇,眼睛開始往別處飄,臉上也染了一抹紅:“然后呢?” 謝九楨借著搖扇的風(fēng)給她驅(qū)散臉上的燥熱:“然后她就把陛下養(yǎng)大了?!?/br> 陛下是個傀儡,是姚妙蓮用來固權(quán)的工具,在垂簾聽政的這幾年里,她覺得自己能有足夠的時間把持朝政,為自己收攬更多心腹。 只是沒想到這秘密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反倒成為威脅她的工具。 “魏王就是要利用這個對付姚妙蓮嗎?”晏映小聲嘟囔一句,忽然想起她之前在皇宮里撞到的那個小小的身影,心里有些遺憾,“陛下似乎才是最無辜的那個?!?/br> 晏映忽然認(rèn)真起來,看著謝九楨:“陛下壽宴那日,是不是會發(fā)生大事?” 她抓住他的手腕,不禁加大了力道:“先生,我還從來沒有問過你,你一直所求的,到底是什么,你想把他們都打敗,自己坐上那個位子嗎?” 謝九楨神色微頓,他看著她的眼睛,很久都沒有說話。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爭奪天下?!?/br> 半晌后,他才沉聲回答。 他的聲音很冷靜,沉著的聲線里透露著一絲漠然,就好像那些人人趨之若鶩的權(quán)利,地位,凌駕于他人之上的皇位,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似的。 可那聲音里更多的又是陰狠和狂悖,她甚至能聽出先生心底的恨。 沒想要爭奪天下,想要的,不過是把所有身上濺到過清河郡王府的血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xì)⒐狻?/br> 因為赫連玨,他給了大胤七年的喘息時間,如今一切都開始要收網(wǎng)了,也是他快要實現(xiàn)心底愿望的時刻。 這就是他此生的全部了。 晏映忽然覺得心里裂開一條縫,恍恍惚惚之間,仿佛有什么要從那里溜走,是前所未有的害怕,她抓住謝九楨的手,輕輕說道:“先生,你記著,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她很害怕謝九楨大仇得報之后就變成一張斷了根的浮萍,這時間再也沒有什么能支撐著他繼續(xù)走下去。 她感覺出剛才那句話里,充滿著不留一絲退路的瘋狂。 謝九楨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句話,神色微微愣了愣,然后反手握住她,擱在心口上,閉上眼。 “好,我記得?!?/br> 晏映這才心安。 壽宴將近,謝九楨每天要見很多人,總是很晚才回來,晏映沒法每天晚上都等到他,就在軟榻上先睡著了,然后第二天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躺回到床上。 如果不是因為懷有身孕,壽宴那日她也想去,但是不清楚那天會不會充滿兇險,晏映身子還沒有恢復(fù)好,去了怕是會給先生拖后腿。 先生要對付魏王,無暇顧及她,這是先生盼了將近二十年才等來的機會,晏映也不允許自己任性,給先生帶來哪怕一小點變數(shù)。 只是日子越近,她越有種心慌的感覺,就像坐著一葉小舟在漫無邊際的水上飄蕩,前前后后都尋不到方向,心里也沒有著落。 壽宴前夜,晏映做了個噩夢驚醒了,醒來時大汗淋漓,像是水淌過一樣,可是她怎么都想不起來夢里都發(fā)生了什么,正捂著沉壓壓的胸口呼吸時,謝九楨忽然走了進來。 他已經(jīng)沐浴過了,烏黑的長發(fā)垂散在背后,消磨了一身清冷氣息,反倒多了幾分溫柔和儒雅。 “怎么醒了?”謝九楨見到晏映坐在軟榻上有些驚訝,在看清她蒼白的臉色后面色瞬間變了,他快步走過去,雙手扶著她肩膀,“哪里不舒服?” 晏映大口呼吸幾次之后覺得胸口順暢多了,她抬起頭,沖他笑了笑:“沒什么,就是做了個噩夢?!?/br> 謝九楨還是皺著眉:“府上有大夫,我讓鳴玉叫來給你看看?!?/br> 這么晚了去請魏濟肯定不行,但是侯府還是養(yǎng)著三四個醫(yī)術(shù)精湛的大夫的。 晏映趕緊拉住他的手:“真不用,我做夢嚇醒了而已,身子沒有一點不舒服?!?/br> 她踩著鞋子下地,推著謝九楨后背,把他按在床上:“倒是先生你,這么晚了才回來,還是快些安寢吧!” 謝九楨拽住她的手:“真的沒有不舒服?” 晏映網(wǎng)起袖子要蹲下:“先生是想等妾身伺候?” 見她真要動手,謝九楨忙把她拖起來,自己把靴子脫下,抬腿坐到床上,晏映也跟著爬了上去。今日暑氣嚴(yán)酷,屋里放了四五個冰盆來消解暑熱,她卻一改之前的態(tài)度,直往謝九楨懷里鉆。 讓謝九楨有些受寵若驚。 他微微抬著手臂,不知該不該放下來,害怕?lián)е珶帷?/br> 晏映握在他臂彎上,聞到他發(fā)間清新的香氣,沉默半晌,忽然道:“先生,你說,如果我再把你忘了,你還會跟從前一樣不知疲倦地把我找回來嗎?” 謝九楨慢慢放下手,掌心順了順?biāo)竽X,指尖劃過柔順黑亮的頭發(fā)。 “會?!?/br> 晏映抱著他的手緊了緊,將頭悶在他胸膛里:“其實我也有錯,我不該什么疑問都埋在心里,只顧著跟你打啞迷,現(xiàn)在想來,當(dāng)初我真正介意的事,都是誤會。結(jié)果一個不愿意問清楚,一個不愿意說明白,最后才鬧成那個樣子。” 謝九楨的聲音從頭頂飄來:“是我不好。” 晏映忽然抬頭,清澈透亮的眼睛盈盈望著他:“那先生有沒有想過,倘若我失憶之后,不會再喜歡先生了,你怎么辦?” 謝九楨手上動作一頓,背光的臉被陰影遮住,一雙眼眸晦暗不明,他沒有說話。 晏映以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許這個問題對先生來說太殘忍了,記憶是一個人一生里最重要的東西,它牽連著沉甸甸的感情,如果記憶都沒有了,最痛苦的反而不是那個忘記的人,而是記得的人。 晏映慶幸自己雖然總是不停地把先生忘掉,卻每次都被他再次吸引,每次都重新愛上他。 但她不知道若有下次還會不會這樣。 謝九楨垂下眼眸,濃密眼睫遮住了滿目的偏執(zhí)和冷意。 他道:“不管你喜不喜歡,結(jié)果都一樣?!?/br> 晏映忽然覺得背后發(fā)冷。 她差點又忘了先生隱藏的另一面了,若她真的不再喜歡他,沒準(zhǔn)先生會造個金籠鐵圈,把她關(guān)在里面哪也不許去,任她哭嚎求饒卻無動于衷,晏映打了個激靈,突然不敢再繼續(xù)往下想了。 “睡吧……睡吧……”她悻悻地拍拍先生后背。 就不該給自己挖坑往進去跳。 夜深人靜,晏映很快就睡熟了,她安靜地躺在懷里,像只乖巧的小刺猬,微微蜷縮著身子,謝九楨微皺著眉,有些無奈地看著她,手指慢慢撩過一撮垂在臉上的發(fā)絲,他輕嘆一聲。 “我怎么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