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中飯寂靜了片刻，趙輔嘆氣道：“你們這師兄弟二人，倒是齊心協(xié)力，為朕辦事啊?！?/br>
    唐慎低著頭，不說話。

    趙輔又道：“銀引司一事，你折子上寫的朕都看過了。這些也都是王子豐該做的事，與你無關(guān)。不過景則，你在折子后面又寫的那個(gè)……朕倒是看得有些迷糊。你是想作甚呢？”

    唐慎抬起頭，說道：“臣以為，銀引司不僅僅可以做軍務(wù)往來，如此用銀引司，是屈才了?！彼麤]提趙輔設(shè)立銀引司最大的目的是為了多年后，假借銀引司推動(dòng)全國(guó)貨幣化，因?yàn)檫@事不該唐慎知道，他說道：“銀引司，更可以深入遼國(guó)內(nèi)部，打探敵情！”

    趙輔定定地望著唐慎，唐慎被他看得心中打鼓。

    唐慎身為中書舍人，這個(gè)官位并不像六部尚書、大元帥那樣有個(gè)明確的職務(wù)。中書省的官員大多是唐慎這樣的，官職為虛，他們要做的事，就是為皇帝辦事，分憂解難。

    今日唐慎越過徐毖，直接覲見趙輔，他并沒有越權(quán)，但是這也說明了他并沒有將自己真正看做徐黨一員。

    唐慎是皇黨，只忠于皇帝。

    兩年來，徐毖從未將唐慎納入麾下，真正信任他。同樣，唐慎也是如此。

    忽然，趙輔放聲大笑：“朕沒想到，你與斐然，在這事上竟然不謀而合了！”

    唐慎心中一驚。

    ……斐然？

    蘇溫允？！

    第93章

    臘月寒冬,盛京城白雪皚皚,皇宮被封在一片白茫茫的大雪中。

    穿著深紅色官袍的工部右侍郎兼大理寺少卿蘇溫允走進(jìn)了皇宮,他迎著鵝毛大雪來到垂拱殿。不能直接進(jìn)殿覲見，等到太監(jiān)進(jìn)去通報(bào)后，他才走進(jìn)垂拱殿。蘇溫允先給趙輔行禮,接著他抬起頭，視線忽然停在垂拱殿中央的唐慎身上。

    兩人目光交匯，唐慎移開視線,神色平靜。

    趙輔還坐在羅漢榻上,他抱著暖爐，道：“斐然也來了,瞧瞧你這官帽上，都積滿了雪?！?/br>
    “臣蘇溫允見過圣上?！?/br>
    趙輔笑道：“坐吧?！?/br>
    小太監(jiān)立刻搬了張椅子,唐慎和蘇溫允一起坐下。

    趙輔道：“景則寫的折子，你也看看好了?！贝筇O(jiān)季福立刻將唐慎寫的折子遞給了蘇溫允。

    蘇溫允翻開奏折,看了起來。越看他的表情越怪異，看到最后，他忍住想抬頭詢問唐慎的沖動(dòng),對(duì)趙輔道：“回陛下的話,臣與唐大人似乎不謀而合了。”

    似乎心情很不錯(cuò)，趙輔哈哈大笑道：“可不是，今日我看了這折子后也覺得驚奇。你昨日才遞了折子，今日景則也遞了一張來?！?/br>
    聽到這，唐慎已經(jīng)知道蘇溫允昨天給趙輔遞了一張什么樣的折子了。

    蘇溫允奏薦趙輔,往遼國(guó)安插密探！

    唐慎不知道，蘇溫允是想利用什么途徑講探子安插進(jìn)遼國(guó)。但是按理說，他應(yīng)該不會(huì)想到銀引司。銀引司是由王溱掌管的，蘇溫允與王溱向來不合，兩人沒有交集。如果不是王溱私下與唐慎說過銀引司的事，他肯定想不到通過銀引司去探查遼國(guó)敵情。

    正說著，一個(gè)太監(jiān)端上了一盅松茸鴿子湯，說是后宮里的某位娘娘特意為皇帝燉的。趙輔斜斜坐著，輕輕地喝湯。他目光低垂，神色淡定，仿若一個(gè)普普通通的花甲老人。喝了兩口湯后，趙輔道：“今日這鴿子湯，喝著總不如往日那般鮮美了。”

    季福在一旁賠笑道：“淑妃娘娘的手藝在后宮堪稱一絕，許是外頭天太冷，太監(jiān)送到垂拱殿時(shí)鴿子湯給吹涼了，官家才會(huì)覺著不如往日鮮美?！?/br>
    趙輔道：“朕怎么覺得不是呢。朕覺得，若是這松茸能更鮮香些，鴿子能更軟嫩些，二者中和，相輔相成，哪怕雪下得再大，也對(duì)湯的鮮美不成影響?！?/br>
    季福心中一緊，他聽出趙輔這是話里有話，可很明顯趙輔這話不是對(duì)他說的。季福虛著眼睛，看向蘇溫允和唐慎。既然不是對(duì)他說，那只能是對(duì)這二位大人說的了。

    唐慎和蘇溫允心里也各有計(jì)較。

    不過多時(shí)，唐慎先離開垂拱殿，蘇溫允還留在殿內(nèi)。

    踏出垂拱殿時(shí)，唐慎撐開傘。雪花輕輕地落在傘面上，發(fā)出靜謐到幾不可察的聲音。唐慎走在回勤政殿的路上，快到勤政殿的宮門口時(shí)，他停下了腳步，嘴角微微勾起。

    趙輔想讓他與蘇溫允聯(lián)手去辦這件事，未必是件壞事。

    時(shí)隔兩年，這是他與蘇溫允難得的接觸機(jī)會(huì)。若是借機(jī)能從蘇溫允口中探聽出一些消息，也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