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過了新年,但盛京的官員們可沒能輪的上一個好假期。今歲不同往年,度支司的重開，賦改制度的出現(xiàn)，令京官們整日忙得腳不沾地。去年過年時吏部給出的假期是二十多日,今年就只剩下不到十日了。

    唐慎沒回姑蘇。

    正月初二，唐慎拎著幾箱子年貨來到傅府。傅渭已經(jīng)在澆花了。

    如今放眼盛京，所有五品以上的官,誰不是通宵達(dá)旦、案牘勞形,就他傅希如還能閑到去澆花！

    唐慎來到傅渭面前：“先生?！?/br>
    傅渭也不回頭，一邊澆花,一邊對唐慎道：“今年倒是來得早。景則啊，中午別走了,留下來吃飯吧。你師兄也要來?！?/br>
    唐慎點點頭。

    王溱比唐慎還忙。

    過年了，唐慎至少還有十天假期。但對王溱這種二品大員來說,他身為戶部尚書，度支司、賦改的事本就和他息息相關(guān)，根本沒機(jī)會休息。到了中午,王溱才姍姍來遲,向傅渭恭賀新年。

    師生三人在屋子里用了飯，傅渭指著王溱，對唐慎道：“你瞧你師兄，今年才二十八，就將自己忙成了老頭子。他是覺得他能在三十歲前當(dāng)上丞相,還是覺得自個兒壽命長，提前用掉幾年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王溱慢條斯理地夾了一只蝦，仿若沒聽到傅渭的話。

    唐慎悄悄看了他一眼，道：“師兄為朝廷辦差事，先生您怎么還說他了。”

    傅渭頓時瞪了眼，他瞅了瞅唐慎，又瞅了瞅王溱，道：“好啊，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們師兄弟二人如今是一個鼻孔出氣，合起伙來欺壓為師了？王子豐，你何時將你小師弟拐了去的，現(xiàn)在他竟然向著你說話了！”

    唐慎心道：我來盛京后，讀書是王子豐教的，當(dāng)官是王子豐教的，就連考個科舉，都是王子豐親自到盛京貢院門口接我。我向著師兄，好像沒什么毛病吧？

    王溱放了筷子，悠然道：“小師弟心里有我，先生你就莫要妒忌了。”

    唐慎：“……？”這話怎么怪怪的。

    傅渭先是一愣，他看了王溱許久，接著才冷哼道：“真是學(xué)生大了，不由先生了。”

    唐慎哄了好一會兒，才把傅渭哄好。

    吃完飯，王溱就回戶部衙門辦差去了。唐慎用過晚飯后才離開。

    臨走前，傅渭猶豫片刻，對自家學(xué)生道：“景則，你也莫要什么事都信你師兄。”

    這話聽起來似曾相識，四年前，梁誦就在信中對唐慎說過。如今傅渭又說了一遍，唐慎心中警惕，道：“學(xué)生記住了?！钡瘸隽烁蹈?，唐慎嘆氣道：“都說讓我不要完全信任王子豐，可我何時信他，何時不該信他，你們倒是與我說清楚?。　?/br>
    正月初七，還未到元宵節(jié)，唐慎回勤政殿辦差。

    次日，徐毖將他喊過去。徐毖坐在太師椅上，怡然自得地喝著茶。見唐慎來了，他笑了笑，語氣和緩地說道：“我記著，唐大人是開平二十七年的探花?！?/br>
    唐慎道：“回大人的話，下官確實是三年前中的探花?！?/br>
    “如今一晃眼，三年過去了，又要到春闈了?！毙毂迅锌溃敖袢战心銇?，有件差事交到你身上了。下個月就是會試，翰林院的周大學(xué)士點了你的名，讓你去當(dāng)副考官?！?/br>
    唐慎大驚：“大人？”

    徐毖笑道：“你也莫要太過驚訝，會試不同于鄉(xiāng)試，會試三年一次，考試時，神州九地的舉人們都要上京趕考，參試人上萬。會試的主考官只有一個，就是當(dāng)今天子。你們這些都是副考官，數(shù)起來得有數(shù)十人。翰林院不可能一力承擔(dān)下這么大的差事，往年也都會從各個衙門抽調(diào)官員?！?/br>
    唐慎心生懷疑，但他沒表現(xiàn)出來，而是感激涕零地說道：“下官一定要辦好差事！”

    徐毖笑道：“那就這樣吧?！?/br>
    等唐慎離開了屋子，不過多時，一個三十歲出頭、蓄著胡須的中年男子走進(jìn)屋。他長相硬挺，俊朗堅毅，見到徐毖后，他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禮：“見過先生?！?/br>
    徐毖朝他示意：“坐下吧?！?/br>
    余潮生微微弓著腰，后退著走到椅子旁，等坐下后，他才抬起頭看向自己的老師。

    徐毖道：“憲之，你今歲剛回京，對京中諸事，可有什么感受?！?/br>
    余潮生一一說來：“學(xué)生回京一月有余，今日剛到吏部辦差，確實覺得與六年前大為不同。遠(yuǎn)的不說，便說近日的度支司賦改制度，朝中百官相互照應(yīng)，協(xié)力推動，令學(xué)生十分欽佩?！苯又掍h一轉(zhuǎn)，“紀(jì)黨雖說勢單力薄，卻有紀(jì)相一力支撐，獨掌大權(quán)。王黨人才輩出，便是那王子豐，就不可小覷。只是在度支司一事上，學(xué)生覺得，紀(jì)相還是急了。王子豐、唐景則，王黨近兩年實在風(fēng)頭太盛，紀(jì)相貿(mào)然重開度支司，若是有禍?zhǔn)掳l(fā)生，恐怕不妥。”

    徐毖喝了口茶：“你方才進(jìn)來時，看到那唐景則了沒?！?/br>
    “看到了，遠(yuǎn)遠(yuǎn)瞧見了唐大人，不過他未曾瞧見我?！?/br>
    “周瑾調(diào)任他，去擔(dān)任今歲二月的會試副考官?！?/br>
    余潮生震驚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