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怎么樣？”鐵大人下了朝，趕過來。

    “幾乎沒有有力的指向性線索?！鼻嗲嗟皖^跟鐵大人一禮后，直接說道。

    “死了這么多人，朝堂震驚，要限期破案?！辫F大人黑著臉。

    “可能還有更多?！鼻嗲噍p輕的說道。

    鐵大人瞪大了眼睛，果然，喬大勇回來了，后面灰頭土臉的衙役。

    “很多嗎？”青青有點遲疑了。

    “太慘了，你快回家去。”喬大勇對她擺了一下手。

    “我要去看看，這是我的工作?！鼻嗲囝D了一下，去背起了箱子。

    “別去！”西門開拉住了青青的手臂，“那里頭一定沒有兇手的線索?！?/br>
    “是沒有，可是應(yīng)該有別的。搜證，不僅是搜兇手的線索?！鼻嗲噍p輕的抹去了他的手，自己低頭往街頭走去。

    還是剛剛的廚房，他們已經(jīng)挖到了入口，胡酒店門面這么小，想做點什么，總要有點地方，自然會向下伸展。所以這里的人，全是被烤死的。下面的人完全被困在里面，出口的地方擠滿了人，面目猙獰。烘烤的人其實已經(jīng)被烤熟了。沒人敢動他們，空氣中一種奇異的味道，青青很快跑上來，扶著后門哇一下吐了出來。

    “要點水嗎？”西門開過來，想拍拍她，可是手一抬起來，就被喬大勇攔住。

    “寶貝，我讓小崔送你回去?！?/br>
    “他們的目標(biāo)不是柳記，他們的目標(biāo)就是這些胡女。所以得一個個的分出他們的物品！也許有指向性的線索?！鼻嗲嗟哪樃辶?，早上原本就沒吃兩口，現(xiàn)在吐出來的，就全是酸水了。

    “我們來找，你回去?！眴檀笥滦奶鄣恼f道。

    “不，我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怎么告訴你們?！鼻嗲鄵u搖頭，想想，“西門大人請江師父帶人來，一個個的分開尸體，小心點。

    “衙役不成？”喬大勇怔了一下，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讓衙役們上了。

    “不行，已經(jīng)熟了，會骨rou分離。”青青說完又嘔了出來。

    第28章 做飯是難題

    晚上，安安和越文欽一塊坐在堂屋的門坎上，安安還在吃豆子，越文欽則撐著頭看著。

    “你剛剛?cè)ネ隁毞窟€能這么吃？”越文欽中午沒等回青青他們，讓安安去看看，結(jié)果說人還在西市。問要不要送飯，結(jié)果被人斥回來了。那時感覺上，每一個在西市衙門的人都戴著口罩。

    滿街都是流言，一口氣死了這么多人，殮房都裝不下，燒焦的尸首，青青和江師傅就在封閉的西市上做了檢查之后，就送到了外城的義莊了。中午沒人想吃飯，因為殮房里一下子裝入十二位烤熟的胡女尸首。

    安安今天還沒進院子就被喬大勇趕回家了，不過安安是誰啊，堅定的從后門進去了，然后吐了一圈才回來?，F(xiàn)在竟然又吃上了！

    “你準(zhǔn)備晚上給我姐做啥吃的，我聽我大伯說，她中午就只吐酸水了。你說什么樣的壞人，會把人烤熟了？”安安想想，把豆子又放回了袋子里，也跟越文欽一樣撐著腦袋發(fā)起呆來。

    “你都說了是壞人，這還有好問的。”越文欽搖搖頭。

    “這是目前為止，我見過最壞的人了?！卑舶舱J(rèn)真的點了一下頭。

    “所以近期估計他們吃不了rou，只能準(zhǔn)備很清爽的菜，可是都霜降了，哪有菜吃？”越文欽也嘆息了一聲，側(cè)頭看著安安，“你姐學(xué)什么不好，為什么跟你一樣喜歡去殮房，這是女孩該喜歡的嗎？”

    “我姐不是仵作，我姐是搜證員。她只從蛛絲馬跡里找出兇手可能留下的破綻。打你的那個殺手，是我姐當(dāng)場抓住的。因為那是小院子，沒有后門，你趕到天字一號房里，拖延了時間，他打了你，已經(jīng)來不及出去了，只能混在人群里，等著捕快他們走了，他再逃走。若不是我姐從腳印里看到兇手的身高和體形，怎么可能一指一個準(zhǔn)。然后她又從兇手的靴子上找到了西市柳記……”

    “然后西市今天成了人間煉獄！”越文欽搖頭。

    “去，又胡說。你要想，這說明我姐越來越接近幕后的大兇手了。壞人多抓一個，百姓就多安全一點，明白了嗎？”安安忙啐了越文欽一下。

    “你還真是這家的娃！”越文欽笑了，想想，“你還沒說呢，為什么你姐要學(xué)那個……叫什么？”

    越文欽還真的沒聽過剛剛安安說的那個詞，這不都該是捕快做的事嗎？不過，捕快與仵作一向各司其職，他現(xiàn)在覺得青青在外頭忙了一天了，還沒有回來，她的工作感覺是在捕快和仵作之間，互有聯(lián)系，也互有補充。不過有點想像不出一個害羞的女孩，她在殮房什么樣了。

    “搜證員，她從小看人就準(zhǔn)，沒看早上我大伯說，爺爺在她小時都不讓她出門。眼睛太毒沒法子！然后讀了很多書，她就自己做了一套搜集犯案現(xiàn)場的規(guī)范出來，我大伯五年前就是一般的小捕快，不過他也胸?zé)o大志，后來我姐做了這個規(guī)范出來，她是女孩不能領(lǐng)功，于是就成全了我大伯?，F(xiàn)在我大伯都是神探了，你信不？”安安長嘆了一聲。

    “現(xiàn)在開封府鐵大人和西門大人就抓緊了你姐，什么案子都找你姐了？我是你爺爺也得煩。你說，你們家身份不高，世代皂吏，原本你姐就不太好嫁，等于是高不成低不就。你們還讓她念這么多書，這么聰明？看一眼飯館煮熟的魚，都知道魚是不是咽下最后一口氣下的鍋；加上你大伯，二十四孝的親爹！給她做相公，你說，得多慘？現(xiàn)在更麻煩，天天跟衙門的那些男人們一塊，沒事還把尸體來來回回的看……”越文欽搖搖頭，“所以你姐為什么不吃飯？跟你娘做飯?zhí)钣悬c點關(guān)系，更大的關(guān)系是，她天天看到的都是這城里最黑暗的一面，她若還能有胃口，那真是鬼變的了?！?/br>
    “那你還不去做飯？”老爺子不知道啥時候回來的，聽到這兒，冷冷的說道。

    “做了，清水煮蘿卜，霜降的白蘿卜最是養(yǎng)人，切成滾刀塊，用大骨和雞熬湯，用開水白菜的做法，保證她聞不到一點rou味。”越文欽忙起身，苦著臉說道。

    “給我?guī)煾噶粢煌?。”安安倒是很在乎自己的師父，忙說道。

    “你娘呢？”老爺子不想搭理他們了，外頭的天都發(fā)暗了，現(xiàn)在屋里竟然沒有何氏的身影。

    “本來中午小越哥哥搟了面條，有多的rou，我讓他給我做了rou包包。現(xiàn)在……我娘要趁著他們沒回來之前把rou包包送到我外婆家去。對了，爺爺，你要吃涼面不？雖說冬天吃有點涼，不過也沒辦法，我估計我們家這些天只能吃素了?！卑舶裁ε郎狭俗约旱男「咭紊?，跟老爺子平視。

    “衙門還有多久才完事？”越文欽從廚房里探著看著老爺子。

    “估計一時半會完不了，你給我隨便弄點什么吃吧！”老爺子也很累了，早上西市的事，青青他們沒問自己，自己也沒攔，西市大火，他可不是一輩子做牢頭的，年輕時，也是做過捕快的，自是知道，這一場火，死的就不是一兩個人了。而且對朝廷來說，這都是大事，一個處理不當(dāng)，鐵大人他們丟不丟官他管不著，可是兒子這個捕頭一定不好過。于是他也默認(rèn)了。

    等尸首被抬回來，而一向淡定，對著再惡心尸體也沒絲毫動容的孫女竟然吐了。也就知道，這回事有多大了?，F(xiàn)在老爺子也是一頭的官司。第一次，他真的覺得左也不成，右也不成了。

    越文欽忙進了廚房，很快端了兩碗大rou面出來，熱氣騰騰，上面放了一塊巴掌大肥瘦相間厚rou塊，湯色略有醬色，還灑了一大把香蔥。

    “快點吃！過會他們回來，我就只能你們吃開水蘿卜了。”越文欽自己也拿了一碗，示意他們快點，說完了自己大口的先咬了一塊五花rou，這是選的五層三花rou，切成厚塊，汆水后用油煎得四面金黃，再下到鹵水里鹵制。面是煮到七成熟的，放在一邊涼著。老爺子他們一回，把面放開水里略略一燙，放進調(diào)好味道的熱湯里，再從鹵rou的砂鍋里夾一塊rou擺上去，就是一個極好的大rou面了。

    第29章 細心

    青青和喬大勇是過了三更才回來，越文欽去中藥鋪子找了些雞舌香回來，讓何氏煮了洗澡水把雞舌香熬的水加進去，啥也不說，讓他們?nèi)ヅ菀幌隆?/br>
    喬大勇?lián)u頭，自己就外頭脫了衣服，扔在地上，自己則把臉浸在有點溫度的井水里，好一會才抬起頭，“給青青弄的點的，她一天沒吃東西了?！?/br>
    “米湯行嗎？喝了睡覺?！痹轿臍J晚上吃了晚餐，又等了一會，天都黑透了，看他們父女還沒回來。拉著安安從衙門后門進去看看，不過還沒進殮房，他們就退了出來。蘿卜湯，鹵rou全裝好讓何氏快點送走，自己拿了一把專門熬粥的砂鍋，開始熬米湯。不斷的攪，把米都熬成了白漿，最后還把米湯給濾了一下，保證就是白白的一碗米湯。

    青青根本沒出來，青青十歲大病之后，就特別愛干凈，喬大勇那二十四孝的老爹，能讓她洗不上熱水澡？于是在二進的耳房里特意裝了一個小小的熱湯池子。當(dāng)然，這家里，除了青青，誰也不會每天進去泡著。何氏覺得可惜了那些柴火，于是嫁到喬家也就跟著養(yǎng)成了每天洗澡的習(xí)慣。所以越文欽去買了雞舌香回來，她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反正青青總是要洗的，女孩子用有香料泡澡這才是對的。

    所以，青青一回來，就進了浴室，把自己已經(jīng)凍僵的身體泡進了熱水池子里，整個身子都被驚了一下。但雞舌香的味道，讓她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雞舌香就是母丁香，從漢時就有朝臣口含雞舌香上朝奏本的記錄，現(xiàn)在大冬天的，讓他們上哪找更好的香料，再說，雞舌香有一點藥用價值，除了香味，主要是能刺激食欲。

    等她從浴室回到房間，安安已經(jīng)把nongnong的米湯放到她的床頭了，安安還使勁動了一下鼻子，“好像不怎么香呢？放了一點點糖，你喝了就能睡?！?/br>
    青青不想說話，自己包著頭發(fā)，雙手捧著小碗，慢慢的啜飲著。

    安安忙爬上床，拿大布巾給她搓著頭發(fā)。但一個字也沒問，他們晚上去完衙門，就算沒看到任何尸首，但他們聞到味道了。兩人在衙門的后巷里一塊吐了！但是兩人都沒再告訴何氏。當(dāng)然，安安還不時的聞聞的青青的頭發(fā)，就算青青一天，都穿著搜證服，頭發(fā)全包在衣服里，不過青青還是把頭發(fā)也洗了。

    “害怕嗎？”青青喝完了米湯，空空的胃也舒服多了，接過了布巾，對安安笑了道。

    自己把長發(fā)梳順了，拿了一個長布巾包住，然后跟擰衣服一樣把頭發(fā)在布巾里擰干。再慢慢的用干布巾搓散！

    “不怕，就是有點惡心！”安安想想輕輕的拍拍胸口。

    “是啊，我做了這么多年，這樣的也是第一次見。”青青輕嘆了一聲。

    “找到線索了嗎？”

    “也不知道是不是線索吧！不過，費這么多心思，制造這么大的慘案，總不能只是挑釁朝廷吧？”青青邊輕搓著長發(fā)，邊說道。

    “安安出來洗澡，青青，你快點睡。”何氏在院里吼了一聲。

    安安輕輕的抱了青青一下，“姐，你很棒！”

    青青笑了，也回抱了安安一下。

    她沒睡，穿上厚衣服，自己坐回了書桌前，把今天發(fā)生的事事一一記錄下來。

    “還不睡？”喬大勇去外頭的湯池子洗的澡，衙門的眾人都在那兒。他們這回受的刺激有點大。一天，衙門的大廚房都沒敢開火，只敢燒開水，給大家泡上花茶，并在院里點上篝火，不時扔點果木進去，好去了在衙門上空的那種味道。

    那不是難聞的味道，相反，非常香，特別是對于那些餓了三天的饑寒交迫的人來說，這是非常誘人的香味?？墒撬麄兌际怯H眼見過那些尸首的，再聞到這種烤rou的味道，就沒有人是不會吐的。

    這些捕快，衙役們也是第一次見這種慘案，鐵大人也不是那無情的上官，讓他們?nèi)ハ聪?，再弄點吃的，由衙門報銷。他自己不去，只能由著西門開和捕頭的喬大勇帶著了。喬大勇先送回青青，自己更了衣，喝了一大碗米湯才出去。他絕對相信，沒有人會想吃東西，當(dāng)然喝酒除外。

    不過西門開沒有讓他們喝酒，洗了澡，去了醪糟館子一人吃了一碗醪糟湯團，當(dāng)然西門開還讓人包了兩碗讓喬大勇帶回來給青青和安安。大家都不想說話，第一次出了案子讓所有人都失去了說話的欲望。

    喬大勇也很沉重，提著湯團回來，看到青青還在奮筆疾書的樣子，他也沒進，拿了一碗湯團放在她的書桌上。

    “把白天的事字記下來，將來安安也能做參考?！鼻嗲嘈α艘幌?。

    “大伯，你回來了，手上是什么？”

    “黑芝麻湯團，用醪糟煮的，你要吃嗎？”喬大勇對包在大布里的安安笑了一下。

    “要，我晚上吃的又都吐了，那個，大伯，你放到越大哥房里，他也沒吃?！卑舶脖缓问媳┝Φ谋ё撸€在院里扯著喉嚨在那兒喊著。

    “我不吃了，爹，都拿過去吧！”青青忙把自己那碗放回了窗臺上。

    “你一天也什么都沒吃?！眴檀笥掳櫭?。

    “剛剛的米湯很好，我都喝了?！鼻嗲嘈α艘幌?，“對了，幫我謝謝二嬸，還給我煮雞舌香水洗澡，真是太感動了！”

    “得了，你指望你二嬸那馬虎人？一定是小越干的?！眴檀笥滦÷曒p笑了一下。

    青青笑了，她知道父親不用她的回話，低頭繼續(xù)。

    喬大勇看看女兒，把兩個碗端到前院里，越文欽還沒睡，拿了一本書躺在床上看著。喬大勇也沒進屋，把碗放到窗前的桌上，“醪糟湯團，黑芝麻餡的，安安說要跟你一起吃?！?/br>
    “我吃不了！”越文欽使勁的搖搖頭。

    “吃吧，開封老店，別處味道不同的。”喬大勇不管了，自己回自己房間去了，他這一天，也真的受夠了。再也不想回想！

    安安穿好睡衣，又套了一個大大棉袍子，就跑到了越文欽屋里來了。

    “你等我一塊吃?。俊?/br>
    “不是，你能吃都吃了吧！”越文欽伸手請便。

    “小越，你快吃了，不然他就成豬了?！焙问显趯γ娲蠛鹨宦暋?/br>
    第30章 能借本書嗎

    胡女們的東西都清理出來了，青青按著每人的身上衣服分出每人的房間。當(dāng)然，失火時，對這些人來說，身上能帶著的都是他們最珍視的。第二天，青青就在殮房的尾房里對著畫像把每個人的東西放在一處。當(dāng)然，那些尸體連夜送到城外的焚化場焚化了，不然，這里大家都不能待了。

    安安也進來了，挺著他鼓鼓的小肚腩，顯得昨天的一切，對他的影響還是不太深。

    十二張素描，都是青青畫的，雖說不是彩色的，但是每一位也都算是美艷動人，充滿了異域的風(fēng)情了。

    “姐，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痕跡?！鼻嗲嘈α?，最后，他在最瘦小的那個女孩面前停下。

    “為什么？”安安皺緊了眉頭。

    “你覺得她像胡女嗎？”

    “不像嗎？”安安皺著眉頭左右晃著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