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摸了摸她的螓首，語氣關(guān)切地問：“額頭怎么這么燙？”

    他身上的氣息清淺，帶著秋日草木的寒涼。

    他聲音也很真實(shí)，林紈試探地輕喚了聲：“子燁，是你嗎？是你回來了嗎？”

    顧粲將身側(cè)虛弱無力的小人兒往懷里擁了擁，吻著她的額頭，低聲回道：“我回來了，回來陪著你了?！?/br>
    頭痛欲裂，林紈嘗試著睜開雙目，卻還是睜不開。

    她本想關(guān)切顧粲幾句，問問他這幾日在臺(tái)諫都做了些什么，可有吃好，可有睡好？

    可話一出口，卻變成了低柔的哭音。

    她伏在顧粲的肩頭，小聲地哭了出來。

    真是個(gè)小可憐。

    顧粲心中一慌，有些無措，妻子這幾日生了病，他卻對(duì)此毫不知情，只能低聲哄道：“怎么哭了，是埋怨為夫沒早些回來陪你嗎？”

    第54章 053:一更（晉江獨(dú)發(fā)）

    《世子寵妻錄（重生）》／嫵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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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紈的喉嚨因著發(fā)熱也如火灼，她想再與顧粲隨意講些什么，剛要出口的一句話卻因泣被哽了回去。

    她又覺得顧粲一回來, 她便開始哭，實(shí)在是過于嬌氣, 便硬生生地將淚憋了回去。

    林紈仍伏在顧粲的肩頭處，卻是一言不發(fā)，這番竟是連泣聲都沒有了。

    顧粲心中更是慌亂，忙揚(yáng)聲喚屋外的下人。

    林紈怕自己夜中會(huì)出事, 顧粲沒回來前，便喚香蕓守在了四柱床處，若是夜里口渴或是實(shí)在難受, 她可立即喚香蕓去端水或是去喚郎中。

    顧粲回來后, 香蕓就和其他的守夜丫鬟們知趣地站在屋外，迎著月色開始打瞌睡。

    香蕓剛一闔目，就聽見主子略帶焦急地喚她進(jìn)來，她和其他的守夜丫鬟們走進(jìn)寢房時(shí)，已是滿室輝光。

    顧粲靜站在床處, 沉聲命道：“去尋醫(yī)師。”

    香蕓立即應(yīng)是。

    她悄悄瞥了眼閉目躺著的林紈后，正欲飛快地帶著銀錢, 連夜去府外最近的醫(yī)館去尋醫(yī)師。

    林紈艱難地從床上起身，聲音微啞地喚住了香蕓：“……不必出府，幫我拿些水來便好?！?/br>
    香蕓站在原地，不知該聽誰的命令。

    林紈閉目扶了扶額, 似是幾欲暈厥，顧粲忙坐在床處讓她靠在他的懷中。

    他輕聲問道：“怎么不去請醫(yī)師？”

    林紈艱難地掀眸。

    她往香蕓的方向看了一眼，復(fù)又顰眉闔上了雙目。

    隨即搖首, 忍著咽喉的疼痛回顧粲道：“醫(yī)師來看過多回，也開了藥，就是我一到夜中發(fā)熱就會(huì)嚴(yán)重，不礙事的?！?/br>
    顧粲聽后揮退了下人。

    林紈心中卻起了疑——

    香蕓是她的貼身丫鬟，就算是她嫁到了世子府，顧粲雖也算是她的主子。但若要是兩個(gè)主子有了分歧，她最應(yīng)該聽從的，還是她的命令。

    又是一陣劇烈的頭痛。

    林紈無力地靠在顧粲的懷中，她覺得許是自己多思多慮了，畢竟顧粲其人的氣質(zhì)比較冷峻陰郁，小丫鬟們年紀(jì)小怕他些倒也正常。

    這幾日顧粲不在，香蕓和衛(wèi)槿還說她們在府中輕松了不少，不如以前那樣壓抑。

    香蕓很快端來了溫水，顧粲小心地喂著林紈飲下，邊問她：“好些了嗎？”

    林紈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很是依賴地環(huán)住了他，說什么也不肯撒手。

    顧粲失笑，不解地問：“你剛才為何要哭？身子不舒服？”

    林紈有些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她想不到，今世的她又陷入如此的境地。

    她竟是要比前世，還要更依賴顧粲。

    她太想他，太離不開他了。

    若要顧粲對(duì)她的感情生變，她是不是又要陷入絕境中？

    伴隨著恐慌和頭痛，林紈小聲地開口問道：“我總是生病，你會(huì)嫌棄我嗎？你會(huì)因?yàn)槲铱偸遣脩玫?，而厭棄我嗎？?/br>
    前世的那個(gè)男人也如他這般細(xì)心地照顧她。

    可是到最后，他還是對(duì)他說，她除了生病什么都不會(huì)。

    顧粲眸色微郁。

    他知道林紈定是想起了前世的種種。

    他那時(shí)著實(shí)不該拿她的身體和病來激她。

    顧粲強(qiáng)自扯出一絲苦笑，他將懷中的柔弱小人兒推開，看著她微紅的臉，一字一句地解釋道：“不會(huì)嫌棄的，自古就有人喜歡病美人，在為夫心中，紈紈就像西子鄭旦，顰眉捧心都是美極。”

    林紈聽到他如此說，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病美人？你現(xiàn)在怎么這么會(huì)說話。”

    其實(shí)林紈想說的是油嘴滑舌，但又怕顧粲會(huì)不悅，還是將這四個(gè)字生生地憋回了心中。

    顧粲見她笑，心中也是微微釋然。

    他聲音清朗了許多，繼續(xù)道：“外面的百姓都是這般夸你的，說你是姮娥再世，說你比仙子還要美，只是不該嫁給我而已。因?yàn)槲沂撬髅拈惲_，你嫁給我，就如仙子落入了魔窟?！?/br>
    林紈的頭雖痛，但聽完顧粲的這句話，笑意還是禁不住蔓上了頰邊的梨靨。

    除了云雨時(shí)，顧粲幾乎不夸她長得美。

    哪個(gè)女子會(huì)不喜歡來自愛人的贊賞呢？

    不過百姓對(duì)顧粲的風(fēng)評(píng)一貫不好，林紈很在意這件事，她前世因著嫁了顧粲，民間女子總是傳她長得貌寢。

    風(fēng)評(píng)于男子還是女子而言，都很重要。

    林紈小聲問道：“但他們總說你是閻羅，你不在意嗎？”

    顧粲擁著她重新躺在了床上，他貼著她的額頭，低聲道：“不在意?！?/br>
    他確實(shí)是不在意什么名聲什么風(fēng)評(píng)，但多數(shù)人都會(huì)在意。林紈前世死前，還遭受了那些刁民惡毒的咒罵。

    林紈那般良善柔弱的人死的那么慘，她上官鸞倒好，享著大鄴第一美人的盛名，被百姓稱贊萬分，在承初宮盡享著容華和富貴。

    想到上官鸞，顧粲眸中漸黯。

    快入冬了，上官鸞的禁足令也被解了。鄭皇后一向?qū)檻T她，知道她受了委屈，還差專人去各州為她獵得各種奇珍異鳥，取完鳥羽后，還要再命數(shù)百名工匠，為上官鸞精造百鳥羽氅。

    這般的奢靡，都是為了她冬日里的生辰。

    景帝雖與上官鸞生了隔閡，但她畢竟是她的嫡女，是最受寵愛的公主，她在宮中過的日子仍是奢侈自在。

    可制那一件百鳥羽衣所需的銀錢，就夠數(shù)千名難民一月的吃用，鄴朝逢災(zāi)，上官鸞這尊貴的公主也不知縮減自己的吃穿用度，反倒是嫌棄下人為她尋的鳥羽的色澤不夠光鮮。

    而林紈，自那次他差元吉給她買了果子后，她便再不許府中有這般昂貴的吃食。還在府中以身作則，只吃基本的清粥小菜，馬上逢冬，也不肯去制新的狐裘或是絨氅。還拿出自己的嫁妝，以林家之名，去救濟(jì)那些災(zāi)民們。

    顧粲想起林紈前世的死狀，神情愈發(fā)冷沉。

    屬實(shí)不值得。

    那些人不值得林紈怎么做。

    顧粲這一歸府，林紈之前還空落落的心頓時(shí)安沉，她靠在顧粲的懷里，覺得困意上涌。

    林紈迷糊間，囁嚅道：“子燁，我這幾日好想你的?！?/br>
    床帷外的燈火仍明。

    顧粲怕自己一動(dòng)，就會(huì)擾了林紈安睡，便也闔上了雙目，他頷首道了聲：“嗯，為夫知道?！?/br>
    林紈愈發(fā)粘人，于顧粲而言，是件值得欣喜的事。

    他又何嘗不想時(shí)刻與她在一處，半刻都不分開。

    他恨不得林紈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這樣他去哪兒，林紈便能跟到哪兒。

    ＊

    次日巳時(shí)。

    許是因?yàn)轭欞踊貋?，林紈覺得自己的病狀好多了，但她起身后，顧粲已去祈宣殿上朝，并在她的身側(cè)。

    林紈草草用了些粥糜后，香蕓將熬好的藥端了上來。

    秋日的窗牖并不常敞開，林紈飲完藥后，縱是這藥已經(jīng)入了腹，這藥碗也被端了下去，她還是覺得，滿室都是一股子難聞的藥味。

    林涵和旁的貴女嘲諷她，也不是全無道理。

    雖說她們?nèi)侨藚挘沁@苦藥味確實(shí)是又嗆鼻，又難聞。

    香蕓和香見一時(shí)不在房內(nèi)，林紈便決意自己下床去開窗，剛摸到楞格窗的邊緣，有人就攔住了她——

    顧粲著七旒毳冕，剛剛下朝歸來。

    他用手?jǐn)r護(hù)住了她的腦袋，語氣帶著稍許的責(zé)備：“你還發(fā)著熱，怎能到窗前，外面的寒風(fēng)一吹，你的病又會(huì)加重?！?/br>
    她還真成了風(fēng)一吹就要倒的孱弱女人了。

    林紈無奈，微微垂眸回道：“可是屋里的藥味很難聞的，我身上也都是這些藥味，你待在屋子里，會(huì)生厭的?！?/br>
    顧粲引著微慍的小人離了窗邊，溫聲低語道：“誰說難聞了？為夫就喜歡這股藥味，聞著令人安心。”

    “胡說?！?/br>
    林紈小聲辯駁了一句，撇下顧粲自顧自地回了床側(cè)。

    她的長發(fā)披散著，垂于腰際，背影纖弱，讓人心生憐愛。

    顧粲倒是不覺得林紈這是在使小性子，反倒是喜歡她這副嬌氣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