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是把她從辦公桌前架回家的。

    一進門，她就直皺眉：“怎么你家這么亂？”

    數(shù)落完屋子，李曦又點著她的額頭幾乎是破口大罵：“你就沒點自己的個人生活嗎？公司里人模狗樣的！家里連屋子都不收拾？我告訴你，西達缺了你照轉(zhuǎn)！你離了公司就活不了了嗎？”

    成歡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起了去世的桂蘭方，乃至一言不發(fā)離開的李貪。

    她在辦公室的資料擺得整整齊齊，但她很難保持家中的整潔。

    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很長時間，高中前后都有過，不過她也曾經(jīng)短暫地努力過，只不過像是高原上稀薄的火苗，因勉強間歇性地得了一些氧氣而向上竄，一旦停止供給，火苗甚至會加速熄滅，崩潰得徹底。

    她昏昏沉沉間想起之前給摘抄本起了個名字，規(guī)規(guī)整整寫在封皮上，叫金玉。

    有次室友看見了，問她：“金玉良言的金玉嗎？”

    “不，是金玉其外的金玉?！?/br>
    其實潔癖也就是個心理安慰了。

    因為她從里到外都爛得徹底。

    無人在意，也無人期待，就連成歡自己也覺得矯情得可笑。

    成歡收回思緒。

    “我聽說你想做起來晨曦娛樂？你想的話，我可以在家里幫你想想策劃方案?！?/br>
    她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為什么而活。

    不過李曦是個好人，也是她的朋友。

    她挺樂意幫她的。

    7

    成歡沒想到能夠再見到李貪。

    她從不奢望自己這樣的人配稱得到永恒，甚至連祈愿也不曾。

    所以她逃到了明天。

    8

    愛是不可控的。

    恨不是。

    成歡不知道該不該為了一份早已結(jié)束感情，放棄一段稍縱即逝的關(guān)系。

    盡管兩者都不由她控制。

    曾經(jīng)賴以生存的自私變成了進退兩難的絆腳石。

    比起愛人與被愛，她可能更擅長恨人，也更擅長讓別人憎恨。

    一如她親自拒絕了熾熱的愛戀，親手把人推下萬劫不復(fù)的深淵，她既沒資格控訴當年的不告而別，也沒資格指責如今的同居室友。

    比起惶然的陌路，也許憎恨更能刻骨銘心吧。

    9

    她在變得更好。

    她在變得更壞。

    10

    李貪半夜做完手術(shù)回來時，發(fā)現(xiàn)成歡在翻她的摘抄本。

    是初中那本，已經(jīng)被翻得破破爛爛的了。

    她坐在沙發(fā)上，工作筆記本還亮著屏，似乎是什么文件，旁邊擺著一瓶好看的插花，紫色的桔?；?，花瓣帶著露水，搖搖欲滴。

    她倚在那兒，像是一幅靜物畫。

    ——桔?；ǖ幕ㄕZ還是永恒的愛。

    “我以為這個你早扔了?！背蓺g嘩啦啦地翻著。

    李貪把大衣掛在衣架上：“你從哪兒翻出來的？”

    “所以你當年不僅帶了畫，還帶了這個。倫敦時故意在我面前燒畫氣我？”

    成歡給她端了杯溫牛奶，故意不給她。

    李貪頓時有點心虛：“只是忘了還有這個東西。我當時是真想放下的?！?/br>
    成歡把牛奶往她手里一塞：“呵?！?/br>
    距離湊近，成歡就敏銳地嗅到李貪身上淡淡的酒精味。

    她忍不住皺眉：“你又喝酒了？”

    李貪更加心虛：“就一點。”

    她手心緊攥，幾乎掐出血印。

    “我去洗手?！崩钬潧]敢繼續(xù)看她。

    成歡沒說話。

    這是個大手術(shù)，病人是個學生，送進急診室沒一處是好的，她和同事忙了四個多小時，還是沒能把人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

    水龍頭里涓涓水流已經(jīng)很少變紅，但偶爾像這種時候，也會出現(xiàn)血水，那些紅色無時不刻刺激著李貪的視網(wǎng)膜。

    那股血腥味讓她幾欲作嘔。

    “可以了。李貪?！背蓺g近乎是嘆息著地關(guān)了水龍頭，“你都洗了三分鐘了，已經(jīng)很干凈了?！?/br>
    洗完澡，兩人相擁而眠時，成歡吻了吻李貪眼角的刀疤：“想說說那種感覺嗎？”

    11

    揮之不去，跗骨之蛆，在黑暗里悄然膨脹。

    或濃或淡，永不消失。

    愛，死亡，與永恒。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的時間也很完美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