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暮之人，有何可懼?！绷秩辉捓锒嗔俗孕?，讓穆涼想起曾經(jīng)的她，也是這樣胸有成竹，忽而在想，這樣的林然也很好。

    不過是正經(jīng)了些。

    林然沉默下來了，抵著她的肩膀，呼吸平緩下來，她松了松手腕，見她睡著了，才輕輕吐出一口氣。

    林然若狠起來，只怕太后都不如，亦或者，她在學習做一個皇帝。

    好眠至半夜，宮人敲響殿門，聲聲催促，林然立即翻身起來，赤腳打開殿門，緊張道：“可是殿下處出事了？”

    內(nèi)侍嚇得臉色發(fā)白，叩首道：“是前線……是前線傳來加急奏報。”

    不是陛下。林然猛地深吸一口氣，復又鎮(zhèn)定下來，“你讓傳信人在外等候，我隨后就來?！?/br>
    穆涼聞聲走出來，見她眼眸通紅，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心疼過甚，拉著她回榻創(chuàng)穿好衣袍，又不忘囑咐：“切莫心急，陛下身子康健，待想通了就無事?！?/br>
    “我曉得了，時辰還早，你先睡會，我去去就回。”林然整理好衣袍，匆匆離去，反是穆涼心中也跟著不定，去守著孩子。

    前線奏報此時傳入京，必然不會是好事。

    林然接過奏報，大致瞧了一眼，已是大驚，慌忙拿著奏報去見陛下，走了幾步，又道：“將八王、九王請入宮，另外喚王簡來，中書令也一道請來?！?/br>
    那些愛唱反調(diào)的，就免了。

    她匆忙求見，驚醒皇帝，眼看著平常從容的人面色帶了幾分慌張，她也知出事，坐起身子，伸手去要奏報，林然支吾道：“六王、六王殉國了……”

    皇帝的手僵持下來，復又鎮(zhèn)定道：“傳其他兩位王爺入宮，另外著謝家的人去迎回六王棺木?！?/br>
    對于六王而言，這樣的結局恰是最好的，出自戰(zhàn)場，死在戰(zhàn)場，這樣的結局比洛公好之不少。

    “我已著人去請，另外……”林然頓了頓，說不下去，將奏報遞給陛下。

    皇帝掃過一眼，諷刺道：“十三城丟了五城，突厥好生勇猛，當年就不該輕易饒過，養(yǎng)虎為患?！?/br>
    養(yǎng)虎為患……林然驀地想起長樂，當初放她回封地，是否也是養(yǎng)虎為患。

    她不知前事，腦海里涌起一陣痛楚，似有一只手在里面攪動，疼得她眼前發(fā)暈。她忍了須臾，找了一榻坐下，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忍耐的功夫，八王九王兩人趕來了，皇帝未曾多言，將奏報遞給他們，也不出言安撫。

    殿內(nèi)冰冷如雪地，皇帝不語，林然坐在一旁，面色陰沉，穆能則道：“出戰(zhàn)前，他就沒有想過再回洛陽，還真讓他猜中了，烏鴉嘴?！?/br>
    八王不語，林然掃過二人一眼，先道：“數(shù)日間丟了五城，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突厥兇猛，這次換了主將，是位通曉中原漢化之人，他懂得中原文化?！?/br>
    頭疼肆虐，她站不起來，深吸幾口氣，讓人取來輿圖道：“我于戰(zhàn)場之事一竅不通，不知二位如何想的？”

    八王沉穩(wěn)，聽她此言，品出一二的意味來，便道：“殿下之意是？”

    林然站起身，眸色沉沉，唇角也失去了血色，氣勢不減，直接言道：“換將?！?/br>
    陳晚辭不足為將，她年歲過小，從前有六王輔助，如今六王殉國，她身旁無能人，再這么放任她下去，十三城都要丟了。

    “臨時換將，動搖君心。”穆能不贊成，當初若非六王跟著去，他也是不同意陳晚辭為將。前齊說到底與大周相似，又有皇帝做陣，突厥哪里一樣，相同的打法，突厥更勝一籌。

    “如果不換，九王爺覺得她能力挽狂瀾，莫要等十三城盡丟，才幡然醒悟?！绷秩缓敛谎陲椬约旱南敕?，氣得穆能翻眼睛，“你就不能好好說話?！?/br>
    “就事論事，王爺惱什么?！绷秩粚⑺斪髌胀ǔ迹酝木匆庖矝]有了，穆能如何不氣，指著她半晌，一句罵不出口。

    沉默許久的皇帝，走到輿圖前，看著息息相關的十三城，良久一嘆，“換將就不必了，再擇一人就是?！?/br>
    不換將，再擇一人？林然不解，她不懂軍事，具體戰(zhàn)策也是想不出來，只是想到換將一事，就好比換下朝臣一般。

    她不懂，八王九王卻瞬息明白過來，齊齊看向林然，后者不懂何意，“兩位王爺為何看著我，我難不成去換下陳晚辭？”

    穆能對她不耐，關鍵時候又裝啞巴，見周遭無人，忍無可忍地走過去，抬手就要救她耳朵。

    林然太熟悉這個動作，阿涼就是這么揪她的。只是阿涼能揪得，旁人就不行，走不掉就當即捂著自己的耳朵，羞得面紅耳赤，“王爺當著陛下面動手打人，枉顧天威?！?/br>
    “你該說話的時候，不說話，無事那么多話?！蹦履鼙凰鸬男目谔?，當才換將說得頭頭是道，陛下要親征，她就裝啞巴了，不打還留著過中秋嗎？

    林然不知他的意思，退著往矮榻上去，辯駁道：“王爺是何意，且說清楚?！?/br>
    八王就當作未曾看見，凝視輿圖，嘆道：“陛下親征，朝堂交給誰？”

    林然聞言，這才明白再擇一人的意思，忙頓了下來，耳朵一疼，她哎呦一聲，忙從榻上滾了下來。她毫不猶豫地推開穆能，走到陛下面前：“難不成沒有其他人？”

    “朕再想想，朝會再議，兩位王爺辛苦了，先在偏殿休息?！被实郦q豫不決，屏退兩人，見林然面色紅暈未退，笑了一笑，“你若成了皇帝，有這樣的國丈，后宮里也不敢納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