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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人心般,太過清寒,林然猛地清醒過來,提燈去找穆涼。 走到半道后,被石子一絆,險些摔了下去,燈從手中滑了下去,燈油四濺,一經(jīng)火星就燒了起來。 火燒得很快,也滅得很快,飛蛾撲火也是如此,林然僵持在小道上,失去燈后,明月的光不足以讓她心存寧靜。 反是昏暗的夜色,使得心中恐懼頓生,害怕的那幕又涌上頭來。她如見到閻王般往后退去,手腳都是松開的,她能跑、能跳,就想快速逃離這個恐怖之地。 懼從心生,她已失去本心,不斷在黑暗中掙扎。 逃離后,不知走了多久,見到廊下一燈,如見救星般沖了過去,依靠著院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她望著屋檐下的燈火,呼吸急促,身子顫栗不止。 門外的動靜驚醒院內(nèi)的婢女,小心地推門而望,卻見臺階上坐著一人,肩削腰細,整個人浸在寒風中發(fā)抖,她目瞪口呆,“家主?” 林然聞聲才抬首,看著陌生的容貌,不知她是誰,思考一陣后,仍舊無果,但此處是郡主府,是她的府邸,約莫也無惡人在。 她撐著墻壁站起身,拂去身上的灰塵,裝作無事般吩咐道:“去給我尋盞燈來?!?/br> 婢女不放心她,寒風中不知坐了多久,恐她染了風寒,大著膽子道:“二爺還醒著,不如家主去喝杯熱茶?” 二爺?林然腦海里一空白,在門口停頓了片刻,婢女道:“知曉您來,二爺也會欣喜?!?/br> 林然站著不動,忽然黑夜里想起車軸壓過地面的聲音,林然抬首去看,遠處一人坐著輪椅而來,她恍然大悟,二爺就是阿舅。 幸好,她還記得阿舅的樣貌。 不待她走近,林然就已邁動步子,走到林肆身邊,勉強一笑:“阿舅。” “你怎地這般狼狽?”林肆瞧著她眼睛紅紅的,身上衣裳也亂了,心中不解,又見她一人過來,握了握她冰冷的手,“與郡主起爭執(zhí)了?” “沒有,我推阿舅進去?!绷秩槐苤鼐洼p,推著林肆回屋。 屋里點著炭火,入內(nèi)就感覺到nongnong暖意,林然微微松了口去氣,林肆眼光銳利,見她神色間擰著幾分虛弱,行步間不像是傷勢未愈。 他已有多日不見林然,就算同在一府也不知她的近況,今夜見了,就要問一問:“你要去江南做什么?”江南有前齊余孽,且趙浮云不知去向,難不成去找她? 林然不言語,捧著熱茶才感覺到幾分暖意,掃了一眼婢女后,遲遲不語。 林肆知她意,屏退婢女,追問道:“你似有大事瞞著?” 林然一怔,對上阿舅關切的眼神后,手中微微一顫,忽而覺得一陣委屈,緘默須臾,又默默搖首:“阿舅,我無事。” “你欲言又止,眼神躲閃,我若信你無事,就對不起你口中的喚的阿舅?!绷炙赁D(zhuǎn)動輪椅,行至她跟前,快速地握緊她的手腕,探上脈搏。 她這動作與信陽極為相似,林然嘆息,任由他去診脈。 林肆粗懂岐黃之術,她也不擔心他會診出來,待他收回手后,她才揉揉自己的手腕,道:“阿舅,我真的無事?!?/br> 她猜測很準,林肆什么都探不出來,但林肆并非是穆涼隱忍情緒之人,他依舊抓著不放:“你無事,那哭什么?茶品多了,還是水飲多了?” 林然理屈,復又想伸手去端茶,林肆嗤笑她:“喝茶還想再哭一次?” “阿舅?!绷秩缓炔幌氯チ?,抬首望著他。林肆神色擔憂,她頓時又如霜后的蘆葦,毫無生氣,理屈道:“我知阿舅待我如親女,我、我、怕是會辜負你的疼愛?!?/br> 她說得很嚴重,林肆卻感受不到她那份悲憫,只想罵她:“怎地,趕我出府,不給我養(yǎng)老送終?” 林然半晌不語,一慣好脾氣的林肆也忍受不住,“你趕緊走,別在我這里哭喪著臉,與郡主吵幾句,你就來尋死膩活,陛下知道非得拿棍子揍你?!?/br> “阿舅、阿舅、我、我會記不得你。方才婢女說二爺,我怎地都想不起來二爺是誰。直到你走近,才猜測出婢女口中的二爺是你?!绷秩晃植话?,抬眸看著林肆震驚之色。 “秦宛所為?”林肆登時明白過來,信陽膝下僅林然一女,秦宛這般所為不過是讓信陽失去后盾罷了。且林然又聰慧,她若記不得事,進不得朝堂,有她無她都是一樣的。秦宛留她一命,實則是給自己除了勁敵。 他震怒又無奈,先安慰道:“你記不得事罷了,尋名醫(yī)救治,也會好的,時間問題罷了。我這里認識數(shù)位名醫(yī),派人去尋就是了?!?/br> 說罷,他吩咐人去書房找來名箋,見林然臉色蒼白,“林然,郡主不知曉?” 穆涼若知曉,府里不會這般安靜,憑著林然不屈服不示弱的性子,怎會讓穆涼跟著一道膽戰(zhàn)心驚。 他陡然知曉,都覺得心口處疼得厲害,穆涼如果知曉,又會是怎樣的心情。他不敢去想,“林然,你不能留在洛陽了?!?/br> 林然這陣子不見客,已讓百官暗自揣測她與陛下之間的關系,再待下去,人人都會懷疑,于陛下、于林家都不妥。 “我曉得了,再過幾日就去江南,到時你莫要告訴阿涼。”林然聲音低沉,打不起精神,阿涼生氣,她忽而想通了,生氣厭她,總比整日傷心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