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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在做臘八粥,擼起袖口在數(shù)著紅豆,她要挑飽滿的紅豆,熬出來才有口感,穆涼在做酥餅。 聽到消息時,林然坐在木凳上,想起十五年前信陽逼阿涼和親的事,“若是拒絕和親,突襲這個小國主會不會興兵犯境?” “傳言小國主更為兇狠,陛下如果拒絕了,邊境就會不穩(wěn)了。”穆涼纖細(xì)的手指揉著面團(tuán),林然湊過來接過她手里的面團(tuán),“我?guī)湍闳??!?/br> 哐當(dāng)一聲將面團(tuán)砸在案板上,擼起袖口去揉,邊揉邊道:“我力氣比你大,以后我來揉就是了?!?/br> 她心虛時,耳尖泛著紅,穆涼一眼就看到了,“你怕我又想起當(dāng)年的事?” “沒有,阿涼這么大方,早就忘了?!绷秩挥懝砸恍Γ季w有些亂,她不希望新晉就這么亂了。明皇這些年做事失去當(dāng)年的果斷,時而昏聵、時而清醒,就比如眼前的江南的事,讓信陽出兵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偏偏選了魏勛。 穆涼不戳破她的心思,擇一處隨意坐下,認(rèn)真道:“突厥和親并非大事,眼下陛下膝下沒有未出閣的親女,自然從郡主中選。長樂信陽各有一女,平王府邸好多位庶女,并不缺人的。” “你說信陽殿下會不會將林湘送走?”林然猜測。 “這就不知了,她覺得林放對你有恩,她自然也會善待他的女兒,但林湘非善類,就是不知她的想法了?!蹦聸鋈嘀约旱乃崽鄣氖滞螅肫鸪菢谴虤⒁话副澈蟮闹髦\,微微嘆氣,那人至今未曾露面,讓人始終不安心。 林然已會熟練的生火了,不會再燒了廚房,兩人熬好臘八粥后,已是黃昏。 端了粥去花廳時,不想來客,喬琇帶著女兒來拜訪。 突然的客人讓穆涼一驚,她與林然對視一眼,林然覺得無奈,平王與她不容水火,這位側(cè)妃卻正大光明地登門拜謁,不知安的什么心思。 婢女引著喬琇進(jìn)來,她身后跟著一身披紅色大氅的少女,青絲連綿,耳墜明珠,雙眸晶瑩,眉眼透著幾分喬琇沒有的英氣。 喬琇依舊體弱,手中捧著手爐,入內(nèi)脫下大氅,少女站在她身后,“我來叨擾了?!?/br> 確實是叨擾。林然不好意思說,命人去烹茶上點心,又道:“我與夫人剛熬了粥,側(cè)妃可要試試?” “熬粥?”喬琇擰著眉眼,林然解釋道:“今日臘八,您莫不是忘了?” 喬琇恍然大悟,“那我是過糊涂了,勞煩林家主了?!?/br> 林然起身盛了碗粥,遞給她,喬琇伸出一雙手,纖細(xì)而蒼白,還帶著蒼老,與她這般的年齡不符。她退了回去,“姑娘可要試試?” “她不必了,素來不愛這些。”喬琇拒絕,看著碗中的臘八粥久久不語,不知在想什么。 喬琇始終給人一股壓抑之感,就像深處黑暗里,看不見光明,伸手不見五指。林然每每見到她,就會不知覺心慌,喬琇對洛卿難不成十多年都沒有忘? 信陽心中放不下,那是因為兩人之間有段美好的過往,終究是夫妻之情,愛意刻骨,而喬琇這般何苦呢? 情字一事,真的讓人茶飯不思? 她不懂那種神情,下意識轉(zhuǎn)身看向穆涼,不覺握上她的手,或許她一輩子都體會不了喬琇的痛苦。 只一個動作,穆涼就明白她的想法,見到形銷骨立的人,都不覺嘆息,她在苦苦熬著罷了。 喬琇喝了一口粥,糯米香氣勾動味蕾,蜜棗的甜味在舌尖久久不去,或許藥喝多了,舌尖麻木了,飲食都失去了常人的味道,臘八粥竟喝出了甜味。 她嘆道:“粥很甜?!?/br> “林然喜甜食,就多放了些蜜棗,常人會覺得不習(xí)慣?!蹦聸鼋忉專肫饐态L的身體,就勸道:“側(cè)妃不喜,就換一碗?!?/br> “尚可,你要試試嗎?”喬琇回身看著身旁的女兒。 陳晚辭側(cè)身,拒絕道:“我不喜歡吃甜的。” “隨你?!眴态L也沒有勉強,抬首見外間風(fēng)景不錯,同她道:“聽說郡主府景色不錯,你可要去看看?” “母親趕我走就是了,我去府門外等您?!标愅磙o對著穆涼行了一禮,恭謹(jǐn)?shù)赝讼隆?/br> 喬琇對著穆涼歉疚一笑:“被我寵壞了,郡主見諒?!?/br> “令嬡真性情,也是不多。”穆涼察覺她有話可說,也屏退了婢女,將門關(guān)好。 喬琇抵唇輕咳幾聲,那股病弱氣息散了幾分,林然恍然意識到他要說什么,不自覺一顫,穆涼隔著衣袖拍了拍她的手,喬琇并非惡人。 “我這里有洛jiejie的最后一封書信,當(dāng)是在洛公戰(zhàn)死之前寄出的,她信中提及的只有腹內(nèi)嬰孩?!眴态L將信從袖口處取出,遞給林然。 洛卿字跡鮮少留存于世,都隨著她而被火燒了,林然不辯真假,但這封信中只有一事是她知曉的,就是:阿意給孩子取名小乖,愿姓洛。 信陽竟讓孩子姓洛……林然震驚,難怪阿爹吵著讓小小乖姓穆,她繼續(xù)往下看,無非是孩子活潑,待生出來必定是調(diào)皮的孩子,并非真如阿意所想,乖巧聽話。 她在看,喬琇便道:“聽聞林家主也是喚小乖。” 林然自十五年前入京時,自己稱呼自己小乖,口齒清晰,見過她的人都知道她喚小乖,也并非秘事,喬琇說的也不是秘密了。 但能將兩者聯(lián)系在一起的,就是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