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數(shù)第二條人魚死了。

    死在了楚問之的手中。

    楚問之親眼看著她窒息而死，死在了自己手里，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身體倒在了冰冷又寬闊的內(nèi)殿中，雪白的衣裙不再變得圣潔，干凈。

    楚問之揉了揉發(fā)疼的手腕，突然對著內(nèi)殿外庭下的士兵沉聲道：“來人，去問石窟?！?/br>
    問石窟——他最親愛的孩子在那里。

    現(xiàn)在，她便是世間上僅剩下的最后一條人魚。

    第76章南春

    楚問之行走時颯颯凜風(fēng),步伐穩(wěn)重厚實，氣質(zhì)高貴又神秘冰冷毫無生氣,衣訣翻飛,面容冷肅中還帶著一絲悲痛和感傷。

    問石窟,顧名思義。

    它坐落在在一處山澗中，峽谷幽深冷清,一道天塹當(dāng)中橫劈下來，四面陡峭森寒,凌冽的風(fēng)往那峭壁上的大大小小的石窟吹去,而其中最大的一個石窟，格外清冷。

    這是白虎族人犯了錯之后會來的地方，面壁思過一個月,每一個石窟里都布滿了結(jié)界,除非思過期滿，中途不得離開，只能進不能出。

    人魚嬌弱，被帶回來時已經(jīng)快奄奄一息,經(jīng)過大半個月在內(nèi)殿由她父親親自調(diào)養(yǎng)好了大半送到這里來的。

    這也是楚問之第一次來看蘇水玉。

    孩子是他生的，卻沒有隨他姓，隨了她母親蘇窕，蘇窕如今已死，他便是水玉最后的親人——父親。

    蘇窕生前是個東海著名的大美人，這四海八荒，沒有妖類不知道蘇窕的名字。

    她性格雖為嬌柔,但實則灑脫不羈，她并不喜歡哭，也討厭自身那種時不時碰到了便忍不住紅了眼睛的體質(zhì)，于是她從小鍛煉自己，終于在有一天，別人輕易不會讓她能夠哭出來。

    這似乎對于其他族類，人魚哭泣會帶給她門一種精神振奮感，仿佛是被人魚得到了認(rèn)可般。

    人魚不哭的話，他們也會跟著忐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對，仿佛是一種對他們來說，哭泣是無上的嘉獎和榮譽。

    人魚，也稱鮫人，傳說中難過的時候才會哭泣，哭泣的淚水結(jié)成珍珠，比那深海里的上千年貝殼中的珍珠還要珍貴。

    她的歌喉美妙無比，受傷的騎士會在她面前半跪著凝聽她的聲音，這種聲音，能撫平他身上所有的傷痛。

    蘇窕誕下孩子看見她哭哭啼啼的模樣心生不喜，但基于族人的殷切目光，只得簡促說了個名字。

    “銜著水玉出生，那便叫水玉吧，字的話……”她坐在床上，隨意朝周圍烏泱泱的人魚瞥了眼，敷衍道，“字南春?！?/br>
    其中一條柔弱的人魚道：“這可有什么典故？”

    蘇窕聞言輕笑，她因為剛生了水玉，現(xiàn)在面色微微發(fā)白，但風(fēng)姿依舊不減分毫，“典故？要何典故？我生的女兒，自然得和她娘親一樣，你們沒有字可以，我女兒可不行?！?/br>
    被她懟的那條人魚默默退后一步。

    蘇窕成年后去了人間，那是人魚族群中第一位自己前往人間界的魚，平時要有人魚想去玩的話都要讓人守著，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蘇窕在人間學(xué)了很多東西，什么琴棋書畫學(xué)的頭頭是道，高興時唱歌了還能在換氣時吹個笛子配樂。

    她自覺跟別人魚不同，她不需要人保護，也不需要人殷勤的獻上珠寶，曾有族人占卜過，沒有意外無一不是嘆息可能蘇窕在出生時，就多了根筋，拿她沒有辦法，只能私下里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偷偷讓其他妖族保護著。

    那些妖族就默默的把自己看家本領(lǐng)給使了出來，拿著祖?zhèn)鞯膶氊愐笄械乃瓦^去，期盼她能看一眼，看一眼也行，蘇窕不厭其煩只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蘇窕跟楚問之是在人間認(rèn)識的。

    楚問之當(dāng)時還在人間是一個小皇子，還沒長成現(xiàn)在這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模樣。

    他有一天出門郊游，自己在野外受到襲擊后，從懸崖上掉進了滔滔河水中，所有人以為他活不成了，拍拍手回去交差。

    但他沒死，懸崖是從中間凹進去的，也不知道從哪吹來的那股風(fēng)，生生的讓他停在一根半折的老樹上，旁邊還有鳥雀筑巢，幾個蛋尚未破殼。

    他受傷了，手臂上汩汩留出的血液像線珠子似的流入那滾滾波濤中，頃刻間，一股巨大的浪潮朝著他噴涌而去，與此同時，一個俏麗的身影從水中站了起來。

    她仰頭，眉目含著怒氣，呸呸呸了幾聲，“哪來的登徒子，不知道姑奶奶在下面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