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那兒，剛收工下班的時候，腦子里第一次聽見了一道莫名其妙的聲音——明宸先生，你好。

    當時他嚇得夠嗆，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家，現(xiàn)在想想，簡直像上輩子發(fā)生的事。

    明宸沒解釋去那兒干什么，司延安也沒問。到了地方，郭盔去停車，明宸牽著司延安的手慢慢悠悠地晃。

    天色暗了，草坪上還有小孩兒撒歡奔跑的聲音，抬頭一看，天上還飛著四五只風箏，恥辱地被這幫小孩兒扯在手里。

    人少，地曠，司延安把口罩摘了，明宸也把兜帽擼下去，深深吸了口氣。

    奧運公園分好幾個區(qū)，有放著健身器材的，有放兒童游樂玩具的，還有空地給跳廣場舞，深受附近老頭老太太們的喜愛。

    明宸帶著司延安一路走到兒童區(qū)，兒童們?nèi)蓟丶伊耍麇放郎弦粋€滑滑梯，慢慢蹭了下去。

    司延安忍不住笑，舉起手機拍了一張。

    “好玩嗎？”司延安問。

    “好玩，你試試。”明宸豎起拇指。

    司延安配合地嘗試了一次，結果卡在往下滑的口子上，上不去下不來。明宸在底下笑得打嗝，最后司延安直接跳下來的。

    “那天錄節(jié)目，我們跟一群小孩兒在這做游戲。”晃過一圈，明宸找了個秋千坐上去。

    “好玩？”司延安問。

    明宸嘆了口氣：“不好玩……累死了?！?/br>
    郊區(qū)光污染少，今天晴天，抬頭的確能看見星星，只是不如深山老林里明亮。

    明宸蜷著腿，輕輕蹬地，讓秋千時不時晃蕩一下。

    [爸爸？系統(tǒng)？武神再世系統(tǒng)？]明宸心里叫了好幾聲。

    星辰閃爍，存在而無言。

    又等了一會兒，他終于決定放棄了。

    [本來我以為有機會道別，沒想到會這樣，感覺挺遺憾的。一直沒跟你說謝謝，不管怎么樣，謝謝你。]明宸心道：[祝你也健康、]

    還沒想完，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明宸先生，晚上好。]

    明宸差點一腦袋磕到地上，臟話都快蹦出來了。司延安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額頭，沒說話。

    [明宸先生，因你達成了“成為武神”目標，昨日，本系統(tǒng)進行了維護與升級，即日起，即將去往新宇宙?zhèn)鞑ノ涞谰?。]系統(tǒng)道。

    明宸剛剛還在高興，唰地被潑了一盆冷水，震驚問：[我怎么就武神了??？]

    系統(tǒng)沉默片刻，說道：[武道無畏，無畏有三——不畏死、不畏生、不畏敗。]

    [明宸先生，與你相處數(shù)年，系統(tǒng)判斷你已經(jīng)擁有了武道精神。我為你感到驕傲，祝你健康，武運昌隆。]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耳鳴聲嗡地響起，明宸捂住耳朵緩過幾秒，猛地站起來：“等等！”

    風吹過樹葉，發(fā)出沙沙聲響，四周什么也沒有，只響起了三聲鳥鳴。

    明宸愣了會兒，不知道什么感覺，有點酸楚，又有點失望。

    是一場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離別。

    “我……我有個朋友，走了?！彼劭粲悬c發(fā)紅，嗆了口風：“以后可能都見不……嗝。”

    明宸一愣：“我打……嗝。了?！?/br>
    司延安看著他。

    明宸感覺自己的臉熱起來，迅速從上面熱到脖子，不用看都知道有多紅。

    他努力開口：“我一嗆風，就容易……嗝、打嗝?！?/br>
    cao。

    司延安忽然張開雙手，一把給他摟進懷里，明宸嚇了一跳，還以為怎么了，然后就感覺身體緊貼的地方震起來。

    好的，他在笑。

    是的，好笑吧！笑！給我笑！

    司延安是真的一下沒忍住，他知道小朋友心情不好，所以才摟著人，不想讓他看見，沒想到身體反應出賣了自己。

    司延安覺得他以前很少笑，現(xiàn)在突然這樣，一定是因為明宸太可愛了。

    不過也只笑了十幾秒就停了。

    小朋友身上溫溫熱熱的，抱在懷里又暖和又輕軟，半點看不出昨天巨力摔人的架勢。不知道那么大力氣都是打哪兒來的。

    過了一會兒，他感覺明宸有些顫抖，和笑的不一樣。

    應該是哭了。

    意識到這點時，肩膀那兒傳來一陣輕微的濕熱感覺。

    司延安心下嘆了口氣，偏過臉去蹭了蹭那顆腦袋。

    明宸沒哭多久，應該也是有點不好意思，緩過來以后閉口不提。他剛生過病，跑了這一趟很快又顯得沒精神，回家路上困得頭一點一點的。

    司延安半路讓郭盔開到養(yǎng)心齋，拿了兩樣好消化的清淡湯粥，回家以后盯著小朋友吃完才讓他去睡覺。

    “要我陪嗎？”司延安在走廊問了句。

    明宸情緒已經(jīng)恢復了不少，擺擺手，自己去睡了。這才晚上九點，實在不是睡覺的時間，司延安還有點事情沒處理完，留在客廳。

    袁嘯林輸了，這意味著《少年行》這部電影將真正落在明宸手上，沒有其它可能性。侯文昌這一步棋被攔下，就只剩下了兩個選擇。

    一、撂下這部電影，不拍了，按照目前的情勢，轉手出去還能收回不少錢。

    二、死磕到底，無論主演是阿貓阿狗還是明宸，這部電影一定是他的。

    如果侯文昌選前者，那皆大歡喜，不用再cao心了，可以直接開個全體慶功宴。如果選后者，就還得繼續(xù)扯皮。

    司延安翻了郵件，按照別人給的消息看，侯文昌多半會選后者了。

    雖然一開始就在做這手準備，他還是煩躁地捏了下大拇指指節(jié)——咔一聲脆響。

    麻煩。

    處理完事情已經(jīng)快一點了，昨晚明宸發(fā)燒，他幾乎一夜沒睡，熬到現(xiàn)在頭又開始隱隱作痛。失眠的毛病最近已經(jīng)好多了，雖然比不上普通人，但也脫離了隨時會猝死的范疇，這樣的頭疼竟然讓他覺得有點懷念。

    司延安去客房浴室沖了個澡，盤算今天做了的事，沒做的事……澆花，忘了。

    早上急急忙忙也沒讓郭盔或者湯圓去弄，算算時間，遲了四分之一天，該不會要死了吧。

    司延安對養(yǎng)植物有心理陰影，別的死了也就死了，曇花不行。

    第113章

    推開天臺門, 涼風灌進衣服。

    司延安腳步頓了頓，在回去穿件外套和速戰(zhàn)速決之間選擇了后者。打了半桶水，快步走到那盆花跟前, 突然覺得哪里不一樣。

    十幾朵白色小花就這么開了出來，猝不及防的。

    湊過去聞聞，還有點說不上是香還是臭的奇怪味道。

    開花了。

    這是曇花啊。

    竟然沒死, 還開花了！

    “……”司延安慢慢放下了水桶，拿出手機, 開始拍這棵堅強到倔強的曇花，然后發(fā)了他有生以來第一條含有九張圖的朋友圈，里面甚至破天荒地用上的感嘆號。

    感嘆號都不足以形容他現(xiàn)在的心情。

    他蹲下去看花, 一朵一朵地拍。葉子rourou的，長得挺好, 就是不如明宸剛從山里挖出來的時候。那時候雖然長得亂七八糟, 但看起來莫名有種生機勃勃的感覺。

    就像挖它出來的人一樣，臉上沾著泥，眼睛亮亮的, 抱著起碼能填滿一個坑的土, 就那么又羞澀又期待地看著他。

    司延安這會兒睡意全無, 腦袋也不疼了，進屋拿了件外套披上, 繼續(xù)拍花。

    拍完打開朋友圈, 他的熬夜之友們已經(jīng)在底下聊了幾十條，他蹲下來, 掃了一眼，又關掉。打開，又關掉。

    沒事可干了, 但又不想回去，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靜不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總算反應過來，他是想給明宸看。

    看到個好玩的，好看的，想給喜歡的人看，多簡單的心理。他長這么大，竟然沒體會過幾次，弄得以為自己怎么了，大半夜在天臺思考人生。

    司延安站起來，百度了一下。這花兒晚上開，夜里就謝了，有說一兩點就沒了的，也有說能堅持到第二天早上的。

    小朋友睡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還是去問問。

    回到臥室，明宸睡得正熟，一條腿橫過來占了大半張床。司延安靠近他耳朵，捏了捏：“明宸?！?/br>
    明宸蹭了蹭被子。

    “曇花開了，要看看么？”司延安說。

    小朋友醒了一點點，迷迷糊糊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兒：“嗯？”

    “曇花，”司延安笑了笑：“開花了，要去看看么。不看你就繼續(xù)睡?！?/br>
    三、二、一。

    明宸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滿臉震驚：“什么？開花了?。俊?/br>
    他話音沒落，就瘋了似的噔噔噔沖出了臥室，司延安慢慢跟在后面，樓梯上了半階，明宸已經(jīng)跑了一個來回，從上面下來：“開花了！”

    “嗯。”司延安好笑。

    “啊啊?。　泵麇酚指蹬芩频纳蠘牵艿枚家钠饋砹耍骸皶一ㄩ_了！啊！”

    這反應，司延安慶幸把他叫起來了。自己剛剛已經(jīng)覺得挺興奮，對比一下明宸，才發(fā)現(xiàn)是八分和八百分的區(qū)別。

    現(xiàn)在被八百分帶動，司延安感覺自己的開心程度起碼提高到了八十八分。

    “照片拍了嗎？”明宸繞著曇花轉了好幾圈。

    司延安拍了他一下：“回去穿鞋。”

    明宸一溜煙往屋里去，司延安在后面說：“已經(jīng)拍過了，你看看要不要再拍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