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越想起這事兒，就覺得自己明明很配合工作嘛……雖然客觀原因沒選上，但辛苦是絕對辛苦了啊。

    他坦言自己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就是來碰一碰的，都說大公司講誠信，萬一呢？

    “主管罵我……”趙越哭喪著臉：“他說我還有臉來，還說我心里沒數(shù)，他覺得那一萬我都得還回去。我嚇到了啊，我就說我明明很辛苦了辛苦費不該收回去吧？他就說好，那算別的，拿了張紙給我算上課費……”

    明宸笑到打嗝。

    “什么某某老師一節(jié)課幾分鐘多少錢，場地租賃費多少錢，好幾萬好幾萬的加。說我如果是他們公司的人就不要錢，現(xiàn)在不是了所以要管我收費，我嚇死了，趕緊溜了。”

    趙越重重嘆氣：“原來不是真的??？嚇死我了，這個圈太難混了吧?！?/br>
    明宸緩過氣兒來，覺得趙越真是個搞笑人才。別說，他這渾然天成的性格在普通人中已經(jīng)不多見了，上熱搜那兩次，雖然有很多人罵他，但喜歡他的耿直的人也很多。

    多少明星用力發(fā)自拍都博不到幾個關注，趙越剛注冊微博沒幾天，說了幾句亂七八糟的話，粉絲數(shù)已經(jīng)過百萬了。

    雖然其中有一些客觀因素，但這個吸粉速度還是不多見的。

    明宸想了想，給他寫了一串號碼，是湯圓的手機號。

    “你還想做藝人嗎？我可以推薦你去一個工作室面試。只是面試啊，不保證能進的?！?/br>
    “這么好？”趙越驚了：“你也太夠哥們兒了吧？”

    “試試，試試?！泵麇氛f。

    “我懂，我已經(jīng)知道這行難混了，不管怎么樣你都是我親哥們兒！”趙越朝他豎起拇指，過后又小心翼翼地看看號碼：“這工作室不是揚帆這樣兒的吧？”

    明宸憋笑：“不是，很小的工作室，沒有主管罵你，但也不會給你辛苦費?！?/br>
    “那就好！”趙越松了口氣：“我哪兒還敢要這錢啊，只要不賠我就謝天謝地了……說實話這揚帆投資也忒小氣了吧，那個侯總也是個摳門兒精?！?/br>
    大廳里來來往往已經(jīng)換了幾撥人，此時，一位穿著白色裙裝的女人帶著一個年輕女孩走近。

    他倆聊得正投入，也沒注意有誰經(jīng)過，趙越說：“我有幾次找他們報銷打車費，一百三十八塊五，給我報了一百三十八，還有個九十六的給我報了九十。我跟侯總提了一句，他當場轉給我六塊……要是圖整數(shù)不應該轉我七塊嗎？”

    趙越抱怨：“這個主管也是，還拿錢嚇我，這都是恐嚇了吧！總而言之，揚帆投資太坑了，你以后也盡量別和他們合作了！”

    明宸又開始笑，這時一側頭，看見身后有人一直站著。

    白衣服的中年女人笑容說不出的僵硬，身側的女孩子有點無措。

    “您要坐嗎？”明宸站起來，想把沙發(fā)讓給她們。

    “……”女人快繃不住表情：“你好，我是司延安mama?！?/br>
    第85章

    尷尬。

    除了尷尬, 沒有任何詞能形容此時的場面。

    明宸尷尬地和趙越道別，尷尬地上了女人的車，尷尬地和那個年輕女孩并排坐著。

    “我才知道, 揚帆投資就在這里啊。”明宸努力找話題。

    好半天，女人才接話，聲音已經(jīng)平靜了：“是的, 我有些事來這里找他?！?/br>
    “噢噢噢，阿姨自己的公司不在這兒嗎？”明宸問。

    “在淮南路那邊?！迸苏f。

    車里又靜了。

    明宸感覺自己引以為豪的社交力全被抽干了, 主要是真的很緊張，司mama又是那種開不了玩笑的形象，他感覺連萬能的夸人好看都說不出口。

    平心而論, 司mama并不算很漂亮的那一檔，但氣質很好很高貴, 讓人有點不敢直視。

    而且沒有什么和司延安相像的地方, 連五官細微處都不太像。

    明宸打起精神，換了個人搭話，坐他身邊的這個女孩子一直很沉默, 連個自我介紹也沒有, 看著不像秘書。

    “你是？”明宸問：“發(fā)夾很漂亮啊?！?/br>
    “啊……我是, 司延安的，meimei。”女孩低下頭, 臉蛋悄悄紅了, 說話細聲細氣的。

    明宸愣了愣，想起來男神確實有個meimei, 同母異父，還帶她去草莓奶油吃過飯？

    “meimei好。”明宸頓時覺得親切多了，主要這個meimei看著好靦腆, 跟男神和男神他媽都不像……真的挺奇妙的，明明是一家人，怎么都那么不一樣呢？

    meimei大名叫司泠瑄，比明宸小兩歲，今年大二了。成績自然是非常好的，讀的大學也是一聽就很牛逼的類型。

    性格使然，她一路有問必答，學校生活又有很多好聊的，明宸就靠跟她說話來緩解氣氛，終于是捱到了吃飯的地方。

    下來一看，巧了，跟侯文昌上次約他的地方一模一樣，高貴的電視塔景觀餐廳。東西挺好吃的，明宸就記得這個了。

    “小宸有什么忌口嗎？”司mama非常適合這樣的環(huán)境，拿起菜單掃了一眼，優(yōu)雅問他。明宸發(fā)現(xiàn)她脖子很長，很好看，這一點司延安有點像她了。

    “我什么都吃?！泵麇氛f：“meimei呢？想吃什么？”

    “我……”meimei猶豫幾秒，餐桌上的聲音就有了片刻的真空。

    司mama很習慣地接上話：“我已經(jīng)給她點了，也給你挑了些特色的，希望你喜歡?！?/br>
    meimei順勢閉上嘴。

    明宸看看meimei，又看看司mama，坐正了身體。

    他開始不喜歡這個阿姨了。

    雖然見過很多可怕的人渣，但明宸也見過很多很好的人。他剛到心姐陳哥家的時候，飯桌上不敢說話，心姐就一樣一樣的問，這個吃不吃，那個吃不吃。后來見他怎么樣都說好，又開始逼著他選擇，a還是b只能吃一個這樣。

    這樣慢慢才了解了他對食物的喜好。

    人總是有喜好的，選擇是基本權利。哪怕是普通朋友出去吃飯，也會互相傳看菜單的吧。

    但司mama顯然當慣了發(fā)號施令者，菜單不給他看，女兒不讓說話。這哪兒像一家人啊。

    真是難怪男神跟家里人關系不好……

    侍應生上了茶后離開，司mama似乎終于覺得這個環(huán)境可以好好說話了，開始問問題。都是常見的長輩大禮包內容，明宸應對自如，工作忙嗎掙錢多少啊前途怎么樣啊有沒有規(guī)劃啊……

    “我了解了一下，你是偶像團體的成員是嗎？但現(xiàn)在都是自己做自己的工作了?！彼緈ama道。

    “大部分時候是的，但團沒解散，年底會有一起的演唱會?！?/br>
    “很不錯。”司mama和藹地笑笑：“以后呢？什么時候會徹底解除捆綁呢？”

    “嗯……”明宸想了想：“暫時還沒這個計劃?！?/br>
    司mama露出可惜的表情。

    這也太不習慣了，明宸暗暗想。一般被問到什么時候解散這種問題，粉絲都是哭著喊著求他們永遠在一起的。

    司mama這么理所當然的認為單飛是更優(yōu)選項的，明宸還沒見過幾個。

    “小安和文昌回家的時候，都跟我們提到過你?！彼緈ama換了個話題：“說你是個懂事又上進的好孩子?！?/br>
    “謝謝阿姨?！泵麇氛f。

    “小安有這方面傾向呢，我們是早就知道的，所以你不用緊張。”司mama說：“叫你來，一是想看看你，二呢，是希望你在這個位置上，能做好這個位置上的人應該做的事?！?/br>
    侍應生托著托盤過來，司mama自然地停住話語，說了聲謝謝，讓人放餐盤。

    桌上的聲音又真空了很久，待人走了，她才繼續(xù)道：“你是個聰明孩子，應該明白我的意思?！?/br>
    “……我不太懂?！泵麇酚悬c懵，心想什么該做的事，怎么跟古代娶大老婆似的，還該做的事？？？他成了當家主母擁有掌家大權？還是當上了皇后要執(zhí)掌鳳印管理六宮？？？

    司mama哪兒會想到明宸發(fā)散的方向，很淡定地說：“你應該知道，小安一直不和我們親近，逢年過節(jié)的也不回家?，F(xiàn)在你坐了這個位置，就要多勸勸他，消除他與我們直接的隔閡?！?/br>
    明宸聽傻了，連香噴噴的煎鵝肝都忘了吃。

    他直愣愣地說：“哪有孩子會無緣無故討厭家人？肯定是你們傷過他的心吧。那找我有什么用呢？”

    司mama愣住了。

    半晌她有些激動地提高聲音：“沒有，我怎么會做這樣的事？”

    明宸皺眉：“你連什么時候傷了他的心都不知道，這不是最傷人的行為么?！?/br>
    明宸覺得自己難得說句大實話，怎么司mama一副“你到底在說什么”的呆愣模樣。

    他心里嘆了口氣，切了塊鵝肝吃到嘴里。

    好好吃啊，入口即化，表面淋的甜醬帶著絲絲酸味，中和了鵝肝本身的油膩感。表面一點點焦脆又豐富了鵝肝的口感，總體而言，真的好吃。

    “阿姨，涼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吧？”明宸忍不住提醒，又看看meimei很拘謹?shù)臉幼?，沒怎么動，也提醒道：“meimei也吃啊？你媽給你也點了，應該是喜歡吃的吧？”

    “……”meimei無措的看看他，又看了眼司mama，拿起叉子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戳下去。

    她小聲說：“我……我在減肥?！?/br>
    司mama：“……”

    “我明明，明明在母親的位置上，做了母親應該做的所有事?！彼緈ama眼圈忽然紅了：“我從不打罵他，每周末晚上給他打一個電話，成年以后半個月問他一次，有沒有困難，需不需要幫助?！?/br>
    她即使是情緒略顯激動的時候，聲音依然不算很高，起碼周圍幾桌的位置應該是聽不清她說了什么的。

    “我親手給他收拾行李，出差會給他帶禮物，有一次他的家長會碰上我的一個重要的會議，我也選擇了家長會。為什么他就不能理解一下我的辛苦，做一些兒子應該做的事呢？”

    司mama說著，喝了口茶緩和情緒：“別的不說了，連過年也不肯回來。全家都在，就差他一個……整個家都因為他，變得很奇怪……”

    “沒回去嗎？”明宸手有點麻，半晌問：“今年過年的時候?！?/br>
    “沒有?！彼緈ama低著頭說。

    挺荒唐的。明宸想起過年的時候他們連著語音。司延安說自己和全家一起去山上觀星了，還拍給他看了。

    但實際上，沒有全家？只有他一個人？

    “如果……我是說如果。”明宸說：“司延安想去山上看星星跨年，你們愿意陪他去嗎？”

    “山上？什么山？”司mama皺眉。

    “不管什么山，反正就是個山。很高，很冷，但也很漂亮。”明宸說：“只是他想去?！?/br>
    司mama面露詫異。

    “那是過年啊，過年當然應該都回家里，怎么能出去呢？”

    明宸把叉子放下，無奈笑了笑。

    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