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煦跟同事調(diào)了班，盡量留出多點時間，可以回來上水村，幫田松玉干活。田松玉本來就是從小做慣這些事的，手腳麻利，有沈煦幫忙，就更快了。一般只需半天，她負責的事情就能做完。

    沈煦便去幫沈向容，至于沈向陽？不說是男子漢嗎？不還進過軍營嗎？誰管他一個臭男人！

    倒是有幾個嘴碎的媳婦子見了，跑到田松玉跟前去說嘴，話里話外都是沈煦跟沈向容有點什么。要不然，這么殷勤干嘛？

    田松玉直接回：“是我讓他去的！向容在教我們家燕子學舞蹈，你們都是知道的。你們看燕子這幾個月變化多大。我不得謝謝她？再說，我跟她關(guān)系不錯。就是不為了燕子，也得幫把手不是？她一個城里來的姑娘家，真讓她自己慢慢干，指不定得干到天黑去。

    “可是我的活也不少，干完這些怪累的。我不想去，自然只能指使三子去！三子倒也想歇著！可他要歇了，我就得上。他舍不得我太累，只有自己去唄?！?/br>
    眾人：……

    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口狗糧。

    至此，再沒人說沈煦跟沈向容的閑話。

    這日。因著雙搶期，地里活兒重，大家都很疲累，忙完這一陣，把晚稻種下去，終于事了，心頭松快了，晚上便都睡得早些。

    沈辰已經(jīng)七個多月，傍晚時分睡了一覺，這會兒精神得很。帶娃就是如此，娃不睡，大人別想睡。沈煦讓他在床上趴著，推著他的腳往前挪，訓練他爬行。

    咚咚咚……

    “大哥！”

    急促的敲門聲配合著壓抑的顫抖呼喊傳來。沈煦一愣，將孩子交給田松玉，打開門，差點沒嚇一大跳。

    沈向陽滿頭大汗，衣服上一大片血跡，手上也是。整個人三魂去了兩魂一般，手足無措，慌亂無比。

    “你受傷了？”

    沈向陽搖頭。

    “那是向容？”

    沈向陽依舊搖頭。

    沈煦蹙眉，“到底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我……我……”沈向陽渾身戰(zhàn)栗，“大哥，我殺人了！”

    沈煦一震！

    殺人？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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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8章

    沈煦來到事發(fā)現(xiàn)場的時候，差點沒被眼前的景象嚇一大跳。

    這是一片蘆葦叢, 已不屬于上水村的地界。出蘆葦叢有一條三岔路。往西是上水村, 往南是下水村，往東通向縣城。

    蘆葦高大, 遮蔽了路過行人的視線, 若不入內(nèi), 是看不到里頭的情況的。沈煦深吸了一口氣。此時的蘆葦叢內(nèi)，沈向容與俞小綿互相抱在一起, 衣衫不整。俞小綿尚好一些, 除衣服有些褶皺, 頭發(fā)凌亂外, 其他還算齊整。

    沈向容卻難堪得多。身上衣物被撕毀，破破爛爛掛在身上，幾乎無法蔽體, 還是俞小綿用自己的身子擋著, 勉強沒走光。裸露出來的肌膚, 有多處擦傷, 從傷口的情況看，該是在蘆葦?shù)夭涞摹Ｋ哪樕线€殘留著明顯的巴掌印。

    在她們對面, 躺著一個男人。這人沈煦是認得的, 名叫劉強，下水村人士，這一帶有名的混子，整日游走在附近幾個村落之間, 偷雞摸狗，不干好事。

    這會兒，他倒在地上，頭上好大一片血跡，旁邊還有一塊染紅的石頭。

    如此情景，沈煦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面色陰沉，蹲下身試探劉強的呼吸、脈搏、頸動脈，全沒有反應(yīng)。看來確實是死了。

    沈向容早已失了心神，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瑟瑟發(fā)抖。俞小綿也在抖，但她比沈向容要強一些，看到沈煦，忽而一震，“你……沈向陽，你怎么把他帶過來了！”

    沈向陽臉色發(fā)白，顫著唇說：“沈煦大哥可以信任的。我……除了他，我不知道還可以再找誰！”

    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他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不找大哥，還能如何？他可以不顧慮自己，但是jiejie呢？俞小綿呢？

    俞小綿不知他們的關(guān)系，心下忐忑。但人都來了，能看見的都看見了，還能如何？

    沈煦解下自己的外衣直接將沈向容裹起來。一觸碰沈向容，她便驚跳起來，下意識將沈煦推開。

    沈煦按住她：“是我！沒事了！別怕！”

    沈向容這才瞧清楚來人，一直隱忍的眼淚終于嘩啦啦落了下來，那句“大哥”二字到得嘴邊，看到身旁的俞小綿，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沈煦招手把沈向陽叫過來，“抱起你jiejie，先帶她們兩個離開。直接去我家，找你松玉嫂子。你jiejie得好好洗個澡，收拾一下。身上的傷也需擦藥。”

    又轉(zhuǎn)頭吩咐俞小綿，“你也別回知青院了。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不能回知青院。跟我們走吧?！?/br>
    沈向陽看著腳邊的尸體，“那……那他怎么辦？”

    “等會兒再說，先走！現(xiàn)在天色還不算特別晚，雖然大部分人家都睡了，也難保還有清醒著的人。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你來找我的時候，有沒有注意這點？”

    沈向陽連連搖頭，“沒有的！沒有人看到我。我怕走正路遇上村里人，特意從后頭山上繞過去的?！?/br>
    這邊進村只有一條路，但不代表只有這一種選擇。不走路，翻山也是可以的。只是難走一些，晚上月色微弱，就更危險了。翻過山后，下個坡，就到了沈煦新房子的后門。倒是更為便利。

    “好！依舊從山上走。”

    來時只沈煦和沈向陽兩個人，速度很快?；貢r卻是四個人，整整花了一個小時。

    進屋時，沈雙燕和沈繁已經(jīng)睡了，就連沈辰也進入了夢鄉(xiāng)。田松玉在客廳坐等，瞧見沈向容的模樣，心里咯噔一下，“這……這是怎么了？”

    “先別問了，家里還有熱水嗎？你幫他們兩個收拾一下?！?/br>
    將沈向容和俞小綿交給田松玉，沈煦給沈向陽倒了杯水。沈向陽握著水杯的手都在抖，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大口。沈煦也不催他，靜靜等著。

    沈向陽花了好長時間才勉強讓自己心緒平復下來。

    此時，兩個女孩子那邊也差不多收拾妥當了。田松玉走到沈煦身旁，附耳說了一句：“還好，只是受了些傷，其他沒事?！?/br>
    這個其他指的什么，沈煦明白。聽她這么說，沈煦陰沉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點。

    “到底怎么回事？”

    沈家姐弟，一個差點被人凌/辱，一個失手殺了人，算起來，唯有俞小綿所受的刺激最小，也最先緩過來。她看了沈煦好一會兒，心中盤算著，該不該告訴他。但他既然都已經(jīng)看到了，似乎再瞞也沒有什么意思。

    既然沈向陽找了他來，那必然是有他的道理的。俞小綿決定相信沈煦。

    她說：“村里的雙搶忙完了。今天拖拉機去送公糧，大伙兒便想著去縣城逛逛?！?/br>
    這事沈煦是知道的。村里許多姑娘家都去了。沈煦還問田松玉要不要去。田松玉覺得沈辰尚小，離不開她，帶出去又不方便，遂沒去。

    “我跟向容姐結(jié)伴同行，縣城人多，我們又不去偏僻的地方，倒也不怕什么?？墒窃谫I完東西，準備返回的時候。文敏攔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們最初是不想理她的。

    “但她直接開口說，她知道是向容姐支開了林青云，讓我把書放進其衣柜的事。我跟向容姐便決定，且先聽她說下去。

    “她承認最初是林青云打算陷害我，那本書是林青云交給她，她再放進我柜子里的。結(jié)果我提早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陰謀，致使他們的計劃失敗?！?/br>
    沈煦皺眉，“她直接承認？你手里有她的證據(jù)嗎？”

    俞小綿苦笑，“沒有。我有些懷疑?！?/br>
    只是稍微有些被懷疑，正主就跳出來自己承認？

    “文敏說，林青云給她東西的時候，只說教訓教訓我，不會出大事。東西被紅布包著，她并不清楚是什么。她不知道是fd書籍，更不知道林青云的心思這么惡毒。她跟我道歉。讓我們小心林青云。她說，林青云不會這么輕易放過我們。

    “說著說著，她突然面色蒼白，捂著肚子倒在地上，嚇了我們一大跳。人倒在我們跟前，我們就算不喜歡她，總不能就這么甩手就走，若她真出什么事，怎么辦？因此，我跟向容姐把她送去了醫(yī)院。醫(yī)院說她吃錯了東西，開了些藥。

    “從醫(yī)院出來，天色已經(jīng)不早，村里的大部隊都回去了，只剩我們?nèi)齻€。我們便只好結(jié)伴同行?；貋淼穆飞?，文敏停下來拉了好幾次肚子。到蘆葦叢時，又要拉了。

    “她不是扯謊。路上拉那幾次，我曾懷疑她搞鬼，跟著去看過，她是真不舒服。而且她渾身無力，臉色蒼白，走路都很虛，這些都不是作假。再說，還有醫(yī)生的檢查開藥。

    “回程這一路，她也這么拉好多回了。因此，我沒懷疑她是故意走開。反正她每次也就三五分鐘。我們想著時間不長，也是真怕她那虛弱的樣子，搞不好會再暈過去。怕一走了之，她會出事。左右也就這么點時間，等等無妨。

    “可她一走，我就覺得后脖頸被人打了一悶棍敲暈了過去。醒來已經(jīng)在蘆葦叢，睜開眼就看見劉強在……在對向容姐……

    “向容姐拼死掙扎，他便打向容姐。我想上去幫忙，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著。劉強還說，讓我不要急。等他弄完向容姐，就輪到我了。幸好，幸好沈向陽來得快，不然……”

    俞小綿死死咬著嘴唇，不敢想象那種后果。

    沈煦看向沈向陽。

    沈向陽仍舊緊握著水杯，：我是看這么晚了，jiejie還沒回來，便想出村去接一接。走到蘆葦叢旁邊，看到路邊jiejie掉的手鏈。我心里就覺得恐怕出了事，再仔細看周圍環(huán)境，地上明顯有被拖拽的痕跡，痕跡朝的是蘆葦叢方向。

    “我進蘆葦叢往里走了沒多遠，就聽到j(luò)iejie的叫聲，然后就看到了那個畜生。我……我當時沒想太多，心急之下，撲了過去。他跟我扭打起來，彼此都被對方踹翻在地。我心里顧忌jiejie，想先去查看jiejie的情況，結(jié)果他從背后偷襲我，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快被掐暈了，情急之下，隨手撿起旁邊的石頭一下下往他腦袋上砸。我也不知道自己砸了多少下?？傊?，他松手倒在地上，等我緩過氣來，再去看他，他已經(jīng)沒呼吸了。我……他欺負jiejie，他該死！”

    嘴上說著他該死，身體卻在顫抖。從來順風順水的大少爺，即便家中敗落，日子不如以前，可也沒吃太大苦頭。突然遭遇這種事，手上沾染人命，誰能保持淡定？

    沈煦拍著他的背，“是，他該死。不是你的錯。你是正當防衛(wèi)，跟你沒關(guān)系?！?/br>
    “可是……可是他……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吧？我們要不要找公安？”沈向陽垂下頭，眼底劃過恨意，“我記得他。劉強！林青云的書就是找他買的。只是當時我沒見過他，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記得他那張臉。

    “今天的事明顯是個局。文敏跟他是一伙的。林青云怕也脫不了關(guān)系！劉強是死了，可文敏呢？林青云呢？難道就這么放過他們？”

    俞小綿跳了出來，“不行！不能找公安！公安一來，你殺人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這確實是個問題。后世，正當防衛(wèi)和防衛(wèi)過當二者之間尚且存在巨大爭議。更何況是這個法律還不健全的年代。再者，如今判刑從重。倘或報警，沈向陽會處于劣勢。

    還有一點，便是沈向陽和沈向容的身份。一旦惹上官司被調(diào)查，那些作假的資料文件恐怕就瞞不住了。

    俞小綿蹙眉，“我覺得這件事不對勁?！?/br>
    沈煦與沈向陽齊齊看過去。

    俞小綿說：“文敏今天的作為應(yīng)該是故意的。但如果真的是林青云一手謀劃，他最恨最想毀掉的人，難道不是我嗎？可當時劉強綁了我，卻沒有先對付我，而是把目標放在了向容姐身上。向容姐只是跟他借個東西支開他，而我才是造成他被抓的主要原因。不是嗎？他就算都恨，也應(yīng)該是恨我更多些?！?/br>
    沈向陽一怔：“或許他是見我姐長得比較漂亮？”

    “我睜開眼睛之前，迷迷糊糊地聽到劉強說了一句話。他跟向容姐說：我壞事做了不少，但欺負女孩子這種還真是第一次。別怪我，我也是拿人錢財替人辦事。你可值一百塊呢，比你旁邊這位小朋友多一倍?！?/br>
    沈煦與沈向陽皆是愣住。

    這么看來，似乎是毀了沈向容才是主導，俞小綿反而是次要的。

    沈向容已稍微恢復了點神智，被田松玉攙扶著從里屋出來，“小綿沒有聽錯。劉強確實這么說了。”

    沈煦眉宇緊蹙。

    俞小綿又道：“向容姐一百塊，我五十塊，加起來也就是一百五。林青云能被放出來，已經(jīng)耗光了手里所有的積蓄。周家想來也不會這么大方，給他這么大筆錢。更何況為了救他出來，周家已經(jīng)花了不少，不定還能拿出手。

    再有，這陣子我特別注意過，幾個月來，沒有任何寄給林青云的匯款單、信或是包裹。也就是說，他父母那邊沒給錢。那么他要從哪里弄這么大一筆錢？一百五十塊，不少呢！”

    所以，劉強到底收了誰的錢？這事跟林青云究竟有沒有關(guān)系，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除了他跟文敏，還有誰摻和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