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什么意義了。

    ……

    由于趕著見荀書最后一面，姜羽一路上快馬加鞭，披星戴月，讓整個隊伍都跟著他一起夜以繼日地行走。終于于半個月之后，趕回了薊城。

    然而命運弄人，姜羽依舊沒見著荀書的最后一面。當他風(fēng)塵仆仆趕到荀府時，荀府的府門兩側(cè)已然掛上了白燈籠。

    姜羽疲憊的腳步頓在荀府門外，聽到府內(nèi)傳來隱隱的哭聲。

    他忽而有些不敢進去了。

    為什么他當初要離開薊城？為什么他要去見什么勞什子嬴喜？為什么他不留在薊城和荀書一起參與這場變革？

    他明明知道這其中的兇險，卻冷漠地袖手旁觀，好似燕國與他無關(guān)似的，好似荀書與他無關(guān)似的。

    ……可十一年前，他初來這世界，寄生在一個十五歲喪父喪母的孩子身上，荀書是第一個抱他的人。

    荀書特意從薊城趕去無終，去接那個病得快死的外甥，一見面，就把瘦小的他抱起來，緊緊摟在懷里。

    現(xiàn)在荀伯文那孩子沒了父親，今后又該如何生活？也像他一樣，靠著自己孱弱的身軀支撐整個荀府么？可他的靈魂畢竟是個成年人，而荀伯文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孩子。

    “睢陽君?！遍T口的小廝臉上帶著哀慟，看到姜羽后，向他行了一禮，哽咽道，“老爺昨夜丑時便已去了，您回來晚了些許?！?/br>
    此時臨近晌午，不過幾個時辰而已，卻偏偏遲了。

    姜羽的腳步踉蹌了一下。

    公孫克忙扶住他，低聲道：“大人小心?！?/br>
    看上去與荀書不親近的姜羽，這一路上卻是格外焦灼?；蛟S是因為荀書，或許是因為戚然明，亦或者二者兼有，姜羽這一路休息得都不太好，淺眠，易醒。

    “睢陽君保重身體?！蹦切P道，“夫人和少爺都在等您，請進吧?！?/br>
    姜羽松開公孫克的手，一步步走進去。府里顯得格外冷清，又或許是因為荀書新喪，使得這府邸看起來有些陰冷。

    除了隱隱約約的哭聲，整個府邸都靜悄悄的，從大管事到最普通的雜役，臉色都有些沉重。主人家一死，小主子尚且年幼，這偌大的府邸如何撐得起來？那他們這些人又該何去何從？

    荀書對待下人并不刻薄，月銀都盡量寬厚。雖然荀書清廉，但荀榮氏家底厚，拿了不少嫁妝出來補貼家用。若是沒了荀書府邸的差事，他們又上哪兒去找這么好的差事？

    穿過前院，到了后院，姜羽在荀書的臥房前停住腳步。

    哭聲便是從那里面?zhèn)鞒鰜淼摹?/br>
    是荀榮氏的聲音。

    姜羽不知道荀榮氏這樣端莊得體，精明能干的女人，有一日竟也會哭得這般傷心。

    有小廝打算進去通報，姜羽攔住了他，靜悄悄地走了進去。

    臥房內(nèi)，荀書正靜靜地躺在南窗下的床上，著白布青縑的喪服，床榻東側(cè)置備著酒食，以供鬼魂享用。荀伯文才十幾歲，眼睛已經(jīng)哭得腫了。他一直是在父親嚴厲的教導(dǎo)下長大，雖然偶爾也會對父親心生怨懟，但打從心底里，仍是敬愛這個父親的。

    姜羽掀開衣擺在荀書床前跪下來，舉起雙手，擊掌，而后俯身下去，給荀書磕了個頭，如此三次。

    荀榮氏這才將哭紅的雙眼轉(zhuǎn)過來，看向姜羽。她用手帕拭了拭眼淚，低聲道：“姜羽回來了。”

    “姜羽來遲，未能見到舅舅最后一面?！苯鸬?。

    荀榮氏搖搖頭：“……你也是有公務(wù)在身，沒法子的事?！?/br>
    姜羽低頭看了看身旁跪著的荀伯文，低聲道：“伯文？”

    荀伯文抬起臉，抽抽搭搭地擦著眼淚，看著姜羽委屈道：“表哥，我沒有爹爹了?！?/br>
    姜羽心底一酸，替荀伯文擦了擦眼淚，摸著他的頭發(fā)道：“不怕，以后表哥照顧你，你爹爹也會在天上看著你的?！?/br>
    荀榮氏垂眸道：“我是個婦道人家，許多事都不懂，日后伯文恐怕真要麻煩你，多看顧看顧了?！?/br>
    “這是應(yīng)該的?！苯鸬溃熬司丝捎薪o我留下什么東西，或是話？”

    “有的。”荀榮氏站起身，轉(zhuǎn)身去臥房內(nèi)將荀信拿來。

    “這是你舅舅病重時，自感時日無多，怕等不到你回來，他念，我執(zhí)筆，給你寫的信。你看看吧。”

    姜羽接過書信，拆開，取出其中的信紙，只見上面用簪花小楷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