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石襄被堵了一句,笑了笑，倒也不再說什么。

    他就是看戚然明眼熟,起初還不覺得,現(xiàn)在越看越眼熟,總覺得見過，所以提醒一句罷了。

    戚然明也并不在意別人說什么奴才不奴才的,畢竟他原本就是嬴喜的仆人。

    但是，姜羽一本正經(jīng)反駁的樣子,有些有趣。

    回到驛館,經(jīng)過這亂糟糟的一日，三人都累了。在壽宴上雖沒吃什么，可目睹了那些事情,姜羽也沒什么胃口,直接回房便休息了。

    姜羽睡得并不安穩(wěn)，夢里有很多光怪陸離的景象，有人在笑，有人在哭。姬孟明凄厲的笑聲,掛著淚的放聲大笑，王后抱著孩子絕望的低語，小公子落地時(shí)濺起的血跡，趙狄沉冷的目光，石襄笑呵呵的胖臉，趙尹氏跋扈飛揚(yáng)的眉眼……

    最后落到鐘離君微微蹙起的眉頭上，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姜羽知道,鐘離君一定是看出來了什么，他是個(gè)通透的人，看出來，但因?yàn)闆]有能力參與，不想將國家卷入災(zāi)禍，所以隱忍不說。

    但鐘離君對他的看法，一定是不一樣了，興許已從一個(gè)德藝雙馨的公子，變成善于玩弄權(quán)術(shù)、cao縱人心的人了。

    畫面一轉(zhuǎn)，姜羽好像聽到有狗叫，似乎好幾只狗在啃食什么東西。他好奇地走上前一看，卻發(fā)現(xiàn)地上躺著一個(gè)瘦弱的少年，身體已經(jīng)被狗撕扯得變了形。

    少年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躺著，已經(jīng)沒氣了，狗在大快朵頤。

    姜羽被眼前血rou模糊的景象弄得幾欲作嘔。

    他捂住嘴，感覺到濃烈的血腥氣撲鼻而來，似乎還有腐臭，好似尸體爛掉的氣息。他看過很多很多……尤其是在戰(zhàn)場上，堆積成山的尸體，夏天天氣熱，堆兩天就會(huì)腐爛，發(fā)臭，會(huì)有野獸因?yàn)轲囸I，沒有吃的，便吃尸體。

    “你為什么……”姜羽的腳突然被什么抓住了，他低頭一看，是那地上躺著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爬起來了。

    少年的頭發(fā)亂糟糟的，頭皮都被扯掉了一塊，抬起滿是泥土和血污的臉看著他，張了張嘴，對他說，“為什么……不救我，我好痛……”

    少年的臉可怖異常，眼睛里流出血淚來。

    姜羽猛地一驚，睜開了眼。

    眼前是驛館臥房內(nèi)蠶絲織就的帳子，繡著繁復(fù)古雅的花紋，寧靜安詳。姜羽這才喘了口氣，意識(shí)到自己是在做夢，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坐起身。

    “你做噩夢了?！?/br>
    耳邊響起戚然明的聲音。

    姜羽抬起頭，見戚然明正坐在他的床邊，看著他。

    姜羽疲憊地笑了笑，沒有回答，說道：“我有些渴了。”

    戚然明給他倒了杯涼茶，姜羽接過后，仰頭喝了下來。涼茶順著喉管流入胃里。二月的天氣不算暖和，這涼便好似從他的胃侵入四肢百骸，連帶著大腦也清醒了許多。

    想到夢里最后拉著他腿的少年，姜羽仰著頭，暗道，誰又救得了誰呢？

    他可不是什么男頻玄幻里的救世主。

    他只是一個(gè)普通的，上完義務(wù)教育上高中、大學(xué)，然后工作的上班族而已。

    喝完茶，戚然明將茶杯放回到桌上，聽到姜羽問：“什么時(shí)辰了？”

    戚然明回頭道：“申時(shí)了?！?/br>
    戚然明回頭時(shí)，窗外，春日夕陽的金色光芒落到他臉上。姜羽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得清戚然明烏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

    姜羽突然想到，在大殿上小公子被摔死時(shí)，戚然明明明比他還激動(dòng)，現(xiàn)在卻像沒事人一樣。

    “你是什么時(shí)候從秦國出來的？”姜羽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十六歲?！逼萑幻鞔鸬馈?/br>
    “十六歲……”姜羽喃喃念了一句，“你在外流浪這么多年，想必見過不少這種情形吧?！?/br>
    “嗯，”戚然明放下杯盞后，走回到姜羽的床邊來坐下，淡淡地說，“很多?！?/br>
    “在戰(zhàn)亂之后的地方，人們沒有什么吃的，便吃樹根，吃草皮，實(shí)在沒吃的，就吃孩子。舍不得吃自己的孩子，便易子而食。”

    “也有些士兵，非常殘暴，到村子里，看到好看的姑娘就jian污，姑娘若反抗，便殺了。若她家人反抗，便將家人一塊兒殺了，孩子也不放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