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笑了笑，看著戚然明道：“你知道今天晉侯跟我說了什么么？”

    戚然明：“什么？”

    姜羽：“殿下說他懷疑昨夜行兇的人，是日月閣的人，而日月閣掌握在趙狄手里?！?/br>
    戚然明：“可趙狄不是一直和燕國結(jié)盟么？為什么要自毀城墻？”

    姜羽：“我也這么想……不過殿下說，結(jié)盟只是幌子，趙狄自始至終都只是想要燕國?！?/br>
    戚然明：“你信他的話？”

    窗外突然刮起風來，大風吹來了一大片濃云，陰沉沉地遮擋著春日，明媚的陽光一下子變暗了。窗外那一片桃花經(jīng)過昨夜春雨的洗禮，零落了不少，打落一地殘紅，早晨枝頭上的依舊嬌艷，可此刻這山雨欲來的架勢下，枝頭上幸存的桃花，也瑟瑟發(fā)抖著。

    姜羽向后靠在椅背上，狀似思量了一下，手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偏頭笑著看向戚然明：“你覺得呢，他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戚然明一哂，抱著胳膊抬眸道：“如果趙狄真的如此野心勃勃，想要控制燕國，只將結(jié)盟當做幌子，他身為晉國國君，又為什么要把這事告訴你？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姜羽笑著搖頭道：“可他自己不覺得有問題呢，不僅如此，他還涕淚交加地拜托了我一件事?！?/br>
    戚然明：“什么？”

    “晉侯說，他受制于趙狄多年，讓我傳信給國君，幫他殺了趙狄，他許我燕國三座城池，作為謝禮?！?/br>
    戚然明看著姜羽沒有說話。

    大風才刮過，雨點便淅淅瀝瀝地打了下來，細細密密的雨絲斜斜地飛在綠窗紗上。桃花被雨水打濕，粉色的花瓣上掛著晶瑩的雨珠，在風中顫抖著。

    姜羽慢慢地說：“說實話，三座城池，誘惑很大。我若稟明國君，國君八成會同意，既打著匡扶社稷的大義名號，又能得三座城池，傻子才不同意?！?/br>
    戚然明：“你同意了？”

    姜羽：“你覺得我該同意嗎？”

    戚然明道：“晉侯此人，行事乖覺，喜怒無常，毫無章法，你怎知他答應了三座城池，就一定會給？別等到時候殺了趙狄，他掌握大權(quán)，不僅翻臉不認人，還倒打一耙，起兵攻打燕國，豈不是得不償失？這種事情，晉侯是做得出來的?！?/br>
    姜羽：“我也是這么想，不過我還是答應他了?！?/br>
    戚然明不解道：“為什么？”

    姜羽笑了笑，趙狄握著晉國的軍權(quán)，晉國的軍中將帥也大多是晉國人，姬孟明殺了趙狄，趙家必反，再加上石襄在一旁虎視眈眈。自以為聰明的姬孟明掌握了大權(quán)之后，年紀輕輕的他根本無力應對這種局面，到那時候，履不履行承諾，就由不得姬孟明了。

    不過，說出口的話卻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趙狄沒有盡到臣子的本分，反而妄圖控制國君，不該殺嗎？”

    戚然明一頓，細細看了姜羽一眼，然后微微一笑：“睢陽君說得是?！?/br>
    君君臣臣，方才是一個國家應有的秩序，如今的晉國，君不君，臣不臣，著實不該。

    “——扯遠了，”姜羽說，突然說了句，“你冷嗎？”

    戚然明一愣：“不冷?！?/br>
    姜羽笑著說：“受了傷的人，容易怕冷?！?/br>
    戚然明對于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似乎很不適應，抿了抿唇，看向窗外的春雨和桃花，笑道：“不冷，外面挺好看的?！?/br>
    “是挺好看，春雨纏綿，桃花灼灼……你不冷就好，”姜羽道，“那我說回昨夜的事——晉侯說此事極有可能是趙狄主使，日月閣高手眾多，趙狄野心勃勃，完全有動機有能力刺殺我，所以他派了石襄調(diào)查，沒有用趙狄。”

    “太牽強，晉國能做到這些的人多了去了，且不說晉侯他自己，就有能力做到，石襄就做不到了？”戚然明說，“況且，你忘了平陵的事了嗎？比起趙家，石家應該更敵視你。石家人性子傲慢，你從那石虎身上，便能窺出一二，朝堂之上，石襄也并不贊成和燕國結(jié)盟?！?/br>
    姜羽：“殺了我，他就不怕燕晉反目？”

    戚然明：“自大狂從不怕這些，石家人至今還沉浸在晉國一家獨大的過去里呢?！?/br>
    姜羽：“還有個見義勇為的劉壽在，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

    戚然明摩挲著手里的劍柄，聞言動作微頓：“睢陽君為什么會覺得是他？”

    “這可難說。”姜羽攤手，“秦國不是想東征嗎？燕晉結(jié)盟，對秦國的東征不利，他們想破壞結(jié)盟也不一定?！?/br>
    戚然明蹙眉道：“可他們沒有人?！?/br>
    “劉大人帶來的人，睢陽君大都看見了，只是一些普通的官員，隨從和士兵。像昨夜那樣的刺客，想千里迢迢地從秦國帶到曲沃來，根本不可能。即使能偷偷進入晉國，也進不了曲沃，趙狄和石襄不會允許的?！?/br>
    “而在這里□□，就更難成功了，這整座城池都在日月閣的監(jiān)視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