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緊張的心終于放松了。

    到了姥姥家的樓下，打表計(jì)費(fèi)78塊。薛業(yè)拎著爬上樓梯，鼻腔里，是冬天特有的石灰地的潮氣。別人家的防盜門上都貼對聯(lián)、迎財(cái)神，只有他家的門，光禿禿。

    門開開，他恍如隔世，我回來了這四個(gè)字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家里不臟，只是落了灰。

    從前封閉訓(xùn)練，只有寒暑假能回家，薛業(yè)總是不明白，mama為什么要在難得的假期里大掃除?，F(xiàn)在他懂了，家是要用心打掃的，落了灰，心里難受。

    難熬的沉默過后，薛業(yè)關(guān)上了門：“我回來了，春節(jié)快樂?！?/br>
    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屋子里過分安靜。

    祝墨一邊跳著走，一邊喝著奶茶，還是哥哥墜好，別人都不買，杰哥給自己買小豆豆。進(jìn)了熟悉的社區(qū)，她認(rèn)識路，開始朝家的方向跑，突然身子動不了了，被哥哥拽住小書包。

    “哥哥我們到家啦。”祝墨說，早上被薛業(yè)特意打扮過，穿得稀奇古怪。

    那棟別墅就在眼前，那扇門，祝杰看都不想看。他蹲下來，嘴角很怪異地抽動著：“你先回，跑過去敲門。哥哥還有事沒辦完。”

    “?。俊弊Ｄ珦u搖頭，“哥哥不想mama？”

    祝杰捏緊了拳頭：“想她，但是哥哥先不回去了?！?/br>
    祝墨像是察覺到什么，捏住祝杰的手指：“不嘛，咱們回家吧，我不讓爸爸打你了，我捶洗他?！?/br>
    “祝墨?！弊＝艿难燮ぷ兊冒l(fā)沉，“你把門敲開，哥哥去給你買小蛋餃，買完就回家。你回家告訴爸媽，自己該上幼兒園了，讓mama拿著你的戶口，帶你面試。”

    “我不吃小蛋餃，我也不上幼兒園?！弊Ｄ仡^，家就在眼前，“門開了，你就回來啊?！?/br>
    “嗯，這個(gè)……先別喝了。”祝杰把她手里的奶茶杯子拿過來，“等你長大，長過1米5，我再給你買?！?/br>
    祝墨還是不走，白色的小紗裙，陶文昌送的小豬佩奇手表，加上哥哥買的灰色圍巾，不倫不類：“那我不長大啦，咱們回家，等過完年把薛業(yè)哥哥接回來，住一起?！?/br>
    “等哥哥有錢了，就把他接回家。你先去敲門，mama開門了，哥哥就回去?！弊＝艹α诵Α?/br>
    哥哥笑了，祝墨也笑了，因?yàn)楦绺绾苌傩Φ?。她一步三回頭地往前跑，跑進(jìn)前院跳上了臺階，用足全力敲響了大門。

    “mama，我回來啦，我和哥哥回家啦?！?/br>
    趙雪聽到女兒的聲音，瘋了一樣撲過來開門。

    “mama！”祝墨嚇一跳，mama變得好瘦，她笑嘻嘻地回頭看，“mama你看，我把哥哥也帶回來了……”

    可是剛才的地方，什么人都沒有。

    “墨墨！墨墨！”趙雪把女兒抱起來，眼下烏青，被嚴(yán)重的失眠折磨瘋了，“讓mama看看，看看?！?/br>
    “哥哥，不好。”祝墨看著門外，一顆一顆大淚珠滾出眼眶，“我不吃小蛋餃了，我不吃小蛋餃了?！?/br>
    “哥哥？”趙雪猛然清醒了，可什么人都沒看到。

    祝杰戴著棒球帽，沖刺似的速度往外面跑，像和風(fēng)速比賽，怕風(fēng)把祝墨的哭聲吹過來。中長跑是他的強(qiáng)項(xiàng)，一口氣奔出幾公里，他仍舊不想減速。

    家這個(gè)字在他心中已經(jīng)具象化，不是祝振海和趙雪，也不是姥爺和治療，是薛業(yè)和祝墨。他一邊跑，一邊想念祝墨貼在玻璃上的福字。

    愛哭，剛接回家的時(shí)候沒完沒了哭，小鬼似的，身高長不過1米5，長不過就長不過吧。

    張蓉的一通電話結(jié)束了他的狂奔?！拔梗啃〗苣愀陕锬?？”

    “祝杰?！弊＝苣艘话押梗S便進(jìn)了一家小超市。

    “大年夜，你打算怎么過？”張蓉知道他一個(gè)人，“找我來吧，住我家一禮拜再回去?！?/br>
    “不去，我又不是沒家。”祝杰從貨架上拎起半打聽啤。

    張蓉還在工作，陪著不能回家過節(jié)的員工通宵：“那就上我公司來，好多人一起看春節(jié)晚會，你也熱鬧熱鬧。有什么事，過了節(jié)再說?！?/br>
    祝杰結(jié)完賬，隨手打了一輛出租：“不去，我回家。”

    “你回哪個(gè)家??？別裝酷，快找我來！”張蓉不忍心點(diǎn)醒他。

    “我有家啊。”祝杰關(guān)上車門，向司機(jī)報(bào)地址回學(xué)校，“到家我再告訴你……除夕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