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怎么不接著練？”沈欲微微欠身，胸口立馬落了兩只手，一左一右。

    “你也不壯啊，胸肌可以啊……我以前吃興奮劑了?！毖I(yè)破罐子破摔似的，心情隨外面的呼聲時起時落，他看手機，才過去20秒。

    沈欲一驚，保持著不動的姿勢，不知道該說什么。

    “什么興奮劑？”他不解地看著薛業(yè)，遞了一瓶礦泉水。

    “說了你也不知道?！毖I(yè)接過來卻不喝，“還有，我不喝外人給的水。自己的水，瓶蓋擰開裝進包里，離手一下就不喝了?！?/br>
    沈欲不動聲色地掐了煙，找不到和薛業(yè)交流的途徑。“也許我能懂，我打拳……也算半個運動員?！?/br>
    這也算運動員嗎？薛業(yè)撩起劉海，露出布滿密汗的額頭：“外源性的促紅素，注射的。你以前也練過？”

    “跟著大學校隊跑過步，沒練過。”沈欲說話慢吞吞，“聽說過興奮劑。其實打拳也有吃藥的，正規(guī)比賽，金腰帶那些都會查，我們不查?！?/br>
    “你不會是靠那東西賺錢吧？”薛業(yè)突然有點鄙視，正經(jīng)的田徑選手眼里不容這些。

    沈欲垂著雙手：“沒靠那個賺錢，但是用過?！?/br>
    還真用過??！薛業(yè)沒法接他的話，正規(guī)體育生和半吊子選手的差距拉開一道分水嶺，尷尬在兩人之間蔓延。

    靜了片刻，外面呼聲高漲，薛業(yè)又看時間，剛好過去1分鐘，于是他朝沈欲伸出了手：“再……給我一根。”

    “你和他……”沈欲神情猶豫，想進來蹭煙不料被蹭兩根，勉勉強強又給他一根，“是處對象的關(guān)系??？”

    “嗯，我追了杰哥三年，剛在一起沒多久。”薛業(yè)呢喃著盯計時，每秒都煎熬。

    “上次在酒吧，聽你說，你不信自己都信他?！鄙蛴执甏瓯亲樱澳銈儭銈儾慌聞e人說？”

    薛業(yè)板著一張冷臉迷茫地搖頭，不是不怕，是沒考慮過。

    “挺好的?！鄙蛴锰綄さ恼Z氣，“喜歡男人這種事，你怎么……接受的啊？”

    “接受什么啊？”薛業(yè)不敢看計時，短短的十幾秒像無邊無際。

    “接受自己喜歡爺們兒?！鄙蛴值拖骂^去。

    “不、不用接受啊，喜歡就……喜歡了?！毖I(yè)也低下頭去，“高一軍訓的時候，杰哥敢和部隊的教官杠，我想找個人罩我，就賴上他了。”

    輪到沈欲懵了：“賴上他？”

    “嗯，狗皮膏藥似的，直接賴上了。我被人害過，教練和隊醫(yī)害的，這是運動隊里最不公平的強權(quán)。他們擁有的不僅是手下運動員的出賽資格，還有我們的身體。”

    “身體？”

    “教練說凌晨4點起床，我們就要在4點爬起來。隊醫(yī)說傷勢不能上場，我們只能在場下坐著。他們上癮。從小就是，到了大學也沒法抗衡。”薛業(yè)咬緊牙，“我那年……是被強權(quán)體制給摁死了，如果小運動員有反抗隊醫(yī)教練的權(quán)利，我不會出事。那時候我還想過自殺，有杰哥護著我，我就不想死了?！?/br>
    沈欲嚇得不敢說話。

    “你兒子喜歡運動吧？記得給他找個好教練，最好家里出一個人陪著他訓練?！毖I(yè)喘出一口氣，還剩下40秒，“他mama呢？”

    “已經(jīng)離婚了?！鄙蛴冻鲆唤z心虛，“我沒有你那么好運氣。”

    薛業(yè)數(shù)著最后30秒：“你們……感情不好？”

    “不是?！鄙蛴焖贀u頭，“但是也不算很好，他……從來不信我的話?！?/br>
    20秒，薛業(yè)站了起來：“你是稀有血，你兒子遺傳了嗎？”

    “沒有?！鄙蛴舱玖似饋?，煙抽到過濾嘴的底端，“我爸媽全是正常血，不一定會遺傳。你呢？”

    “我……我mama是?！毖I(yè)丟下一句，10秒，他忍不住跑出了休息室。

    籠井四周被環(huán)繞的人群密密麻麻圍著，活像一座獸斗場。薛業(yè)吃力地擠過去，融進并不熟悉的環(huán)境，想念每一次起跳前的肅靜。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八角籠，籠壁足有兩人高，翻是絕對翻不出去。

    “杰哥！杰哥！”薛業(yè)往前躥。有陌生人試圖抱著他歡呼，被他一拳捶開。陌生男人摔在了地上，笑著爬起來，看樣子是贏錢心情太好。

    籠里，兩個人詭異地打成一團。薛業(yè)跳起來看，像站在籃球場邊上看杰哥投籃，跳起來，再跳起來。

    是杰哥，杰哥把老雷鎖死了，兩個人都是通紅的臉。最后1秒，老雷的左手在瘋狂拍地。

    身邊涌動的人群又是一陣歡呼，薛業(yè)不懂，他只懂杰哥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