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宋東陽還挺會自我安慰，他自己也清楚如今的情形，不過是他位高權(quán)重，而我懶得折騰，所有的濃情蜜意如水中撈月，稱不上兩廂情愿，更算不上兩情相悅。

    但我不會選擇戳破他、拆穿他，也并不想看到他難過的模樣，人的本能是讓自己過得舒適而妥帖，如果虛假的安寧能給予彼此快樂，就沒必要拆穿真相——畢竟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的婚姻，并不存在愛情。

    但我很好奇夢境的后續(xù)，我?guī)缀跄芎V定宋東陽所說的，并不是他的夢，而是他所預(yù)見的“未來”。

    或許，正是因為他預(yù)見了我和他的決裂，才選擇臨時取消了那場聯(lián)姻。

    但遲慧又成了一個變數(shù)，在他的“夢境”里，他和遲慧疑似發(fā)生性關(guān)系是在很久之后，但在現(xiàn)實里，卻提前了數(shù)個月。

    遲慧可能真的是重生的，但他的重生并沒有給他帶來什么便利，反倒是讓宋東陽連帶著有了“預(yù)知”的能力。

    宋東陽選擇蟄伏，悄無聲息地壯大自身，最后成功將遲慧反殺，倘若我沒有被攪進這些事里，一定會鼓掌，為他的隱忍和智慧喝彩。

    但我偏偏作為故事中的一個人，在一系列的波折中翻滾、折騰。

    我曾經(jīng)珍惜的東西，被宋東陽盡數(shù)打破，即使在事后得知所謂“真相”，明白“情有可原”，那些真摯的感情，也已經(jīng)消磨得差不多了。

    宋東陽說夢里的我對他有些曖昧，或許是真的吧，或許一切都沒有發(fā)生，我會真的很喜歡他，但那也只是“或許”。

    他從來都沒有給過我選擇的機會，固執(zhí)地將所有的道路都安排好了，那所有的后果，也該由他承擔(dān)，縱使冷血，也與我無關(guān)。

    與我無關(guān)。

    我這樣想著，手上卻突然一疼，扭過頭看，發(fā)覺宋東陽在盯著我。

    他問：“遲睿，你在想什么？”

    我回他：“沒什么，在想晚上我們該吃些什么。”

    這借口騙不了宋東陽，但他還是說：“想吃什么，回去就同傭人說，讓廚房去準(zhǔn)備?！?/br>
    “好啊?！?/br>
    我們上了車，宋東陽依然握著我的手，緊緊地，像是生怕我消失不見似的。

    窗外，街道兩邊的景色在迅速地向后退，我盯著看了一會兒，有點受不了車內(nèi)安靜的氛圍。

    但我沒說話，這時候好像說什么，都難免不會帶上刺。

    我們像是在比賽似的，誰也不先開口，過了大約三十分鐘，宋東陽嘆了口氣，問我：“你像是不高興？”

    “嗯，”我應(yīng)了聲，回他，“想到了一些后悔的事?！?/br>
    “后悔什么？”

    “后悔那時候去第九區(qū)，促成了你和我meimei的婚事?！?/br>
    思來想去，這件事我的確辦得不夠妥帖，倘若當(dāng)時我能更沉得住氣，或許一切都不至于到那般地步。

    “你的確該后悔，”宋東陽竟然沒有哄哄我，“你不明白你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只在意你meimei想要什么。”

    “遲睿，對你而言，除了自己之外，最重要的，難道不是我么？”

    “你沒有拒絕，而我以為，一場婚禮，并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改變?！蔽液芷D難地說出了這句話，手心卻攥了細(xì)細(xì)的汗。

    “但我愛你，”他輕輕地說，“我愛你，遲睿，我只想和你結(jié)婚?！?/br>
    “我不拒絕，是因為我以為，你注定不會喜歡上我，我不該將你強行拉進我的世界里。我低估了我的欲望，高估了我的自制力，甚至覺得，維系成最好的朋友，足以滿足我陰暗的占有欲。”

    “我甚至陰暗地思考，你meimei活不過兩年，滿足了你的心愿，我們將比友人更為親密，我將作為你的家人，永遠(yuǎn)地陪伴你?！?/br>
    “所以你說，我娶你meimei，我們永遠(yuǎn)是兄弟？”

    “這話現(xiàn)在想來，卻是蠢極了，”宋東陽從容不迫地說，“我早該將你吞吃入腹，也省得之后那么多波瀾。”

    他這話讓我剛剛升起的丁點憐憫煙消云散，心想宋東陽這種性格，怎么也不會讓自己過得很差，得失他早就算計過了，如今的場景，恐怕也是意料之中，我心疼他做什么。

    一時無話。

    車停了，我們下了車，宋東陽便問我：“你厭煩我么？”

    我盯著他那張英俊的臉，搖了搖頭，回他：“并不討厭?！?/br>
    他平靜地說：“直到死亡，我們都會在一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