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翎裹著她冰涼的手，放在唇邊輕吻，她多慶幸那一掌讓她恢復(fù)了記憶，又多恨那一掌沒早點來。她險些就永遠失去了長寧，憋屈了五年的壓抑，淚水像洪水般傾瀉而下，只要一想到這分離的五年，她就無法冷靜平和地面對自己。

    她抵著凌鈺額間，唯有緊緊相靠才能讓她覺得真實，可低眉之際便看見了凌鈺那動彈不得的腿。

    她的手顫抖地落在凌鈺毫無知覺的腿上，僵硬的肌rou，冰冰涼涼的掠過心頭，寒意驟起，她捋起凌鈺的褲腳，掀開一看，竟見碎骨微凸，細得不盈一握，皮膚上隱隱可見皺褶，她一把拭去淚水，哽咽道：“腿，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

    納蘭翎哭啞的聲音，像孩子的啼哭，讓凌鈺心生不舍，她舍不得納蘭翎落淚，更心疼她的自責(zé)，她何曾怪過她，從來沒有，此生所有的相遇相知都無怨無悔。

    凌鈺輕拍她后背，溫柔地上下輕撫，莞爾一笑：“沒事的~墜崖時，被崖壁的樹枝刮到，落入了海水中，當時正在漲潮，才有幸沒摔死。我身受重傷，無力掙扎，便隨海水漂到了淺彎沙灘，那時雷電突如而來，山上滾落了一塊石頭，壓住了雙腿，我疼得失去知覺，想來該是漲潮，挪動了身體和石頭，隨后不知漂向了何處，只知道醒來時便在這里了?！?/br>
    “我不該在天絕崖逗留，不該為了報仇去浪費時間殺人，我該立即下來找你，我該早點下來的。”納蘭翎越說越激動，凌鈺撫著她肩頭，指尖輕輕摩挲，“好了~好了~”

    她溫柔的聲音，沁入納蘭翎的心，說起這些痛苦，只是一笑置之，“生死有命，緣分在天，老天留了我一條命，就為了這一天，我沒什么怨言和遺憾?！彼f起來云淡風(fēng)輕，可誰能想象那天她所遭遇的傷痛和折磨，她如此驕傲的一個人，殘缺的身體讓她如何面對？

    她在窒息的夾縫中掙扎了許久，自知一廂情愿的念想，原來從未曾被辜負。這是幸運，也是幸福。

    凌鈺知足了，可是，現(xiàn)在的她，如何配得上年輕貌美，俠肝義膽，聲名赫赫的納蘭翎。

    第93章只爭朝夕

    暮色低垂,海邊的黃昏寧靜舒適。茅廬的燈火,像月光灑在海平面的光暈,清亮柔和。

    凌鈺透過窗欞遙望遠處,只覺得今日的海夜格外美麗，許是帶著重逢的欣喜,見這世間一切都有了生機。

    “翎兒,我想去海邊走走，你幫我把那拐杖拿來?！?/br>
    角落處兩根木頭所制的拐杖靜靜地躺著，五年來支起凌鈺身體的都是它們,對付?？軙r，她才會坐四輪車上。

    “要那拐杖做什么,你已經(jīng)不需要它們了?！奔{蘭翎背坐床榻邊,“我背你?！?/br>
    “不要了～”凌鈺哪里舍得。

    “以前總是你背我，現(xiàn)在換我背你，不管你這腿能不能好，我都不許你再用那什么車和拐杖了?！奔{蘭翎心頭火辣辣的疼，可又不想過分悲傷,相逢是喜,可凌鈺的腿成了她心頭最重的事。

    拗不過她的執(zhí)著，凌鈺只得伏在她后背，不曾有過這感覺,依靠著一個人，可以放下所有。

    門主，長公主,閣主……身份和責(zé)任這個牢籠捆縛了她一生，前半生受盡磨難，現(xiàn)在苦盡甘來時，想到這不爭氣的腿，凌鈺總是黯然傷神。

    輕舟，魚火，晚風(fēng)輕揚。

    白天經(jīng)歷?？艿耐灰u，晚上又恢復(fù)了寧靜，村民還在勞作，據(jù)說，傍晚正是挑揀貝殼的最佳時間。

    退潮后，海面波瀾不驚。納蘭翎背著凌鈺，微步前行，村民見她們，總會熱情問好。

    “長翎女俠好，啞夫人好。”

    改不了啞夫人的稱呼，凌鈺聽習(xí)慣了，竟也不覺得難聽。

    “啞就算了，怎么還成夫人了，若非早年來此被這稱呼誤解，我定能早兩年尋到你?！闭f到夫人便會以為是嫁作他□□的婦人，納蘭翎又怎能想到會是凌鈺。

    “我都三十五了，確實是個婦人了，他們這樣叫也沒什么不妥?！?/br>
    “胡說，你才不是什么婦人，要說夫人嘛，當叫翎夫人?！?/br>
    凌鈺低眉淺笑，勾住納蘭翎脖子的手相扣，靠在她肩頭，感受熟悉的氣息和溫柔。

    翎夫人……好像也沒什么不好呢，可是……她半殘之身，怎么與之相配。

    況且，她三十五了，紅顏易老，年華逝去，青絲變白發(fā)，翎兒才二十五，那么年輕，難道真的要守著她這個殘缺之人一生嗎？

    凌鈺沉默了，納蘭翎能感覺這種失落，似曾相識的心情不正是當初的她嗎？

    “長寧～”

    “嗯？”

    “少時的我，是不是很不入你眼？若非看在長姐份上，你怕是都不想理我吧？”

    凌鈺輕笑：“對我，你確實很放肆，常人都不敢糾纏我，連尋兒都不敢?！?/br>
    “你渾身長滿刺，高高在上，殺伐果斷，震懾天下，誰都怕你，就我不怕，所以我才能成為最后守在你身邊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