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這一點自信,謝澤還是有的。 石南星卻搖了搖頭:“何必這么麻煩?我想說的是,雖然需要的藥材比較多,但我這兒正好就有配置成的?!?/br> 謝澤深吸口氣:“好,麻煩你取來給她解下?!?/br> 有解藥就好,看來找這塊石頭找對了。 “這我肯定會的?!笔闲敲忌逸p挑。 他自小就對藥、對毒,甚至超過對醫(yī)術(shù)本身。為此還曾被義父批評不務(wù)正業(yè),而此時他卻覺得,他的不務(wù)正業(yè),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石南星的醫(yī)館距離清水巷不算遠,他打起精神前去取藥。 而謝澤就在房中守著。身份謊言被戳破,他迫切想知道她對此的態(tài)度,以尋找補救之法。 他并不想跟她形同陌路。 翠珠跟著跑前跑后,知道石頭能治療后,她暫時放下心來。 目前還沒有藥,翠珠就用冷毛巾敷在小姐額頭、面頰,試圖先幫其降溫。 略一思忖,翠珠小聲問一旁的謝澤:“少爺,你要不出去等一會兒?我想給小姐擦擦身子。” “嗯。”謝澤起身出去。 他剛走到院中,就有人來報,說青云衛(wèi)的齊同知和宋公子在外面。 謝澤略一沉吟,徑直往前院而去。 翠珠小心去解小姐衣衫,卻聽到極輕的聲音:“翠珠……” 是小姐的聲音! 翠珠心中一喜:“小姐?” “噓?!表n濯纓壓著嗓子,“小點聲?!?/br> 韓濯纓初時只是裝暈,但雙目緊閉、刻意均勻呼吸后,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她,竟真的睡了過去。 連馬車什么時候駛進了清水巷,她都不知道。 還是下車之際,她的意識才清醒了一些。聽到“兄長”——或許該稱為太子殿下的聲音,她瞬間困意全無。 先前的一幕幕走馬燈般在她腦海里浮現(xiàn)。想了想,她干脆再次闔上眼睛。 此刻只有翠珠在,她才不再裝暈了。 翠珠連連點頭,聲音極低極低:“小姐,少爺剛出去……” 韓濯纓哭笑不得:“他不是少爺,先前在門口,有人說‘不得對太子殿下無禮’你忘了?” “可我沒對太子殿下無禮啊,我都沒見過他。我當時是……”翠珠低呼一聲,回想著當時的情景,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啊,小姐是說少爺是太,太子……” “嗯。”韓濯纓雙目微闔,“這就是我為什么剛才一直在裝暈。” “那怎么辦?。课?,我以前讓少爺打過水、澆過菜……” “我還讓他掃過雪呢。這不是重點啊,翠珠?!表n濯纓有些艱難地道,“重點是,我騙他說,他是我哥啊?!?/br> 而且,他竟然就這么認下了,倆人還當成兄妹就這么處了大半年。 韓濯纓想了好一會兒,也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時候恢復(fù)記憶的?;蛘哒f,有可能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失憶過。 他知道她在騙他,卻并不戳穿,而是不動聲色看她表演。 她以為兩人兄妹情深,在與真正的兄長相認之后,因為怕他難以接受,就刻意瞞著。 而他明明清楚自己不是韓雁鳴,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她的一切,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呢? 翠珠面含憂色:“他不是皇上,應(yīng)該不算欺君之罪吧?” 韓濯纓沒有說話。 翠珠想了想,又道:“我看他對小姐挺好的,不會砍我們的頭吧?” 韓濯纓胸口一陣酸澀,是啊,他對她,確實很好啊。好到她以為他真的相信了兩人是兄妹的謊言。好到她真心希望他是她親哥。 —— —— 謝澤以“韓雁鳴”的身份出入清水巷已有大半年,雖然今日身份戳穿,但是人在韓家,在宋佑安等人面前,他還是有意無意擺出了主人之姿。 夏日炎熱,他也不進廳堂,就在院中見了宋佑安。 “殿下。”宋佑安一進韓宅,就急忙詢問,“舍妹她……” “還沒醒,石南星診過脈,回去取藥了。他能治。” “沒事就好。”宋佑安心下大定,鄭重道:“此番舍妹之事多謝殿下仗義相助。” 謝澤神色淡淡,只勉強應(yīng)了一聲,算作回應(yīng)。 他救她,又不僅僅是為了宋佑安。瞥了一眼齊應(yīng)弘,謝澤有些不快,宋佑安怎么把他也給帶過來了? 齊應(yīng)弘唇線緊抿,認真行禮請罪:“方才在街上,是臣失禮,沖撞了殿下,還望殿下恕罪?!?/br> 謝澤面無表情,只眼神略動了一下。 宋佑安不知先前發(fā)生了什么,也不好多話。只在心里想著,既然石小神醫(yī)診過脈了,那太子救下的肯定就是纓纓了。他曾聽齊同知說,那是meimei。是不是齊同知誤會了,以為太子救的是齊家小姐?所以才會有沖撞一說? 太子殿下的態(tài)度,齊應(yīng)弘并不意外。他作為大皇子的表弟,同東宮太子本就關(guān)系不好,更何況還有在街上的事情。 略定了定神,齊應(yīng)弘繼續(xù)道:“殿下所救之人,是臣的meimei。臣代meimei多謝殿下救命之恩?!?/br> 不管怎樣,這恩還是要謝的。 謝澤面色不易察覺地一僵:“你meimei?” 這還沒完沒了了是吧?宋佑安就不該帶他進來。 宋佑安輕咳一聲,提醒道:“齊大人,那是我的meimei,不是齊家小姐。” 齊應(yīng)弘胸口一滯,輕聲道:“我知道不是齊家小姐,她姓韓,是我一母同胞的親meimei?!?/br> 他原本沒打算恢復(fù)身份,但事已至此,他不能不說清楚。 聽見他這話,謝澤越發(fā)的不快,抬手按了按眉心。 宋佑安皺眉:“什么意思?一母同胞?她姓韓,你也姓韓嗎?” 齊應(yīng)弘沉默了一瞬:“是,我原本姓韓,幼年與家人失散,最近才相認?!?/br> 謝澤手中的茶盞“哐”的一聲,重重放在了石桌上。他眉目冷然:“齊大人,在孤面前,不要亂說話?!?/br> 一想到纓纓將跟他說過話的話、做過的事,統(tǒng)統(tǒng)加諸于另一個人身上,謝澤只覺得體內(nèi)似是蘊出了一股邪火。 他想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這么做。當初,她假稱他是她親哥,是為了保住房產(chǎn),不得已而為之。那齊應(yīng)弘呢? “你說你是她韓家兄長?”宋佑安震驚而不解,“不是,我記得她說,她的兄長在東宮做事?!?/br> 纓纓應(yīng)該不至于騙他吧? 齊應(yīng)弘知道所謂的在東宮做事的“韓家兄長”,對那個身份可疑的人,他并無好感,斬釘截鐵:“那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謝澤輕哂:“哦?你是真的?” 他也說他是真的呢。 石南星歡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我回來了!” 謝澤騰的站起身來:“藥呢?” “拿著呢!”石南星拍了拍胸口,又揚聲招呼,“翠珠!翠珠!快出來煎藥了?!?/br> 翠珠剛幫小姐換了衣服,聽說煎藥,忙不迭跑過來。 一眼看到院中石桌旁的幾個人,她下意識捂住了嘴,腿也有點發(fā)軟。 嗯,宋家少爺、真少爺和假少爺都在。 來的可真齊全。 別說小姐愁了,她看著也愁。 “怎么煎啊?”翠珠小聲問。 “一包藥、三碗水、熬到只剩一碗,給她服下,這是退燒的?!笔闲峭nD了一下,又道,“她身體里的毒,自有解藥,我這就去給她解?!?/br> 順便問問太子的事情。 “嗯嗯?!贝渲辄c頭記下,去廚房忙碌。 石南星剛朝韓濯纓所在的房間走了兩步,就感到背后有灼熱的視線。他回頭看,只見太子、宋公子,還有一個他不認識的人,齊齊盯著他,目光灼灼。 呆愣了一瞬,石南星指了指房間,忖度著道:“我去給纓纓服解藥,服用方法特殊,翠珠肯定不會。你們,繼續(xù)喝水?” 謝澤本想跟著過去,猶豫了一下后,又改了主意,只點一點頭。 石南星腳下生風(fēng),走得極快。 韓濯纓在房內(nèi)聽到腳步聲,認出是石頭,略微松了一口氣。 石南星蹭蹭蹭幾步到了她床前,自說自話:“纓纓,喝藥了。這藥只要你喝下去,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慢慢恢復(fù)體力。以前他們都說我鉆研毒物無用,怎么樣,還是有用的吧?” 韓濯纓緩緩睜開眼睛,輕輕吁了一聲。 “咦,你醒著呢?”相識多年,默契還是有點的。石南星立刻壓低了聲音,他取出藥,“誒,你既然醒了,那你告訴我,你到哪兒去了?。渴遣皇潜蝗俗プ吡??” 他這么一問,韓濯纓立刻想起落在澹臺愈手里時的經(jīng)歷。她小聲道:“……一言難盡?!?/br> “一言難盡那就先不說。”石南星感覺她心情不好,就又快速換了個話題,“那你說太子吧,你哥怎么變成太子了?” 韓濯纓:“……” “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震驚,太子啊,一國儲君。你說你哥怎么好命,丟了還能被皇帝撿去?;实圩约河袃鹤樱€能立他做儲君,真難得?!笔闲菍⑺帨惖剿爝叄屍浞?。 韓濯纓咽下藥,又喝了石南星遞過來的水,咳嗽了兩聲,才道:“他不是我哥啊?!?/br> “???” “你覺得皇上有可能立不是自己兒子的人做太子嗎?”韓濯纓長長的睫羽垂下,“他是真太子,但不是我哥?!?/br> “可是……” “假的?!表n濯纓冷靜下來,換了話題,“我喝了藥,感覺胸口有些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