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厮骸暗桨财媛放鲱^，那沒監(jiān)控，路上小心別超速被巡邏警攔下來，不是咱以前開局里車的時候了。”

    雷亞邊收拾槍和支架邊哼道：“你也注意，飛高點，別被熊孩子用彈/弓打下來?！?/br>
    京海明顯感覺到這話說得酸溜溜的——凌晨三點，哪來的熊孩子？

    連凍帶嚇，尹局長被京海塞進車后座里，臉色鐵青。雷亞抬眼從后視鏡里瞧了瞧，發(fā)現(xiàn)他凍得直哆嗦于是把扔在副駕上的外套甩給他，回手將暖風(fēng)開到最大。

    再怎么說也是老領(lǐng)導(dǎo)，得給人留點尊嚴。

    其實他一直挺尊重尹局長。雖說是走仕途的人，但好歹是基層實打?qū)嵙餮骱垢缮蟻淼?，從特勤處負?zé)人到副局長再到局長，往日的輝煌功勛掛滿辦公室半面墻。另外當初老隊長殉職后，是尹局長力排眾議把他提拔成三隊隊長，這份知遇之恩他始終記著。

    不過話說回來，功過不能相抵，意圖謀殺京海以及害死伊菲和游熙的事，他絕不可能當沒發(fā)生過。

    所以他的語氣并不愉快：“尹局，你說你離退休也沒幾年了，不好好過安生日子，瞎折騰什么??？”

    “……有些路一旦選擇了，就沒有后悔的余地。”

    尹局長緊合住還在打顫的牙關(guān)，側(cè)頭望向窗外，青白的臉上映過道道街燈投下的樹影。

    那些陰影仿若無形的手探入大腦，悄然揭開蒙塵的記憶——

    “室顫！快把機器推過來！”

    “誒誒！讓讓！讓讓！”

    “除顫！都離手！”

    砰！

    凌亂的喊聲、儀器的尖叫聲和沉悶的電擊聲混在一起，奏響死亡的交響樂。診療床上那具被鮮血染紅的軀體陡然彈起又落下，就像是被死神提拉的木偶，毫無生氣。

    血滴幾乎連成條線自床邊落下，蜿蜒著將清冷潔白的地磚染得刺目絕望。

    奔跑中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緊跟著重癥治療室的大門被“哐”地重重砸上一拳。正在搶救傷患的醫(yī)療官被嚇了一跳，轉(zhuǎn)頭怒視，表情卻又錯愕地頓住。

    這是一張什么樣的臉啊：雙目充血圓睜，咬肌緊繃到顫抖，每一個毛孔里都透著對死神的猙獰仇恨！

    有人沖上來把他拽開，不停地勸道：“尹隊你別著急！先讓他們救人！方隊一定能挺過來！”

    就聽他憤怒地咆哮著，嗓子里能扯出血來：“誰他媽讓七隊出的任務(wù)！？那他媽是獸人的巢xue！誰他媽派他去送死?。俊?/br>
    充滿血腥味的空氣似乎有了一瞬間的凝固，緊跟著被心跳徹底拉成條直線的警報刺穿。

    醫(yī)療官們竭盡全力，卻終是無力回天。十九點二十二分，他們宣布了死亡時間。

    地板上，一團團沾血的紗布被扔得到處都是。申元峰站在重癥治療室門口，望著跪在地板上為死者清理遺容的人那絕望的背影，默嘆了口氣。

    “伯翰，”他輕道，“節(jié)哀順變。”

    尹伯翰并沒有回頭，只是抽了抽鼻子，繼續(xù)擦著浸透愛人全身的血跡。往日的音容笑貌無法再現(xiàn)，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人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地送走。

    踩著遍地的血跡和紗布，申元峰走到他背后，重重拍了把他的肩膀，“生死有命，你這樣他走的也不會安心。”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過后，尹伯翰咬牙道：“他本來不用死！是那個該死的任務(wù)分配系統(tǒng)沒提示危險級別！半個世紀以前的技術(shù)到現(xiàn)在還用，早他媽該下線了！”

    “所以你就跑去砸了你們局長的辦公室？還把人打進——”申元峰側(cè)頭望向隔壁間的重癥治療艙。

    方徹死后不到半小時，發(fā)生了建局以來從未出現(xiàn)過的惡□□件——局長被特勤處負責(zé)人打進重癥治療艙。也不怪尹伯翰拿局長撒氣。誰都知道物管局用的任務(wù)分配系統(tǒng)是局長外包給關(guān)系戶做的，要多爛有多爛。申元峰就職的監(jiān)察局正在調(diào)查現(xiàn)任物管局局長，可還沒找到確鑿的受賄證據(jù)抓人呢，就又出事了。

    然而無論如何，尹伯翰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沉痛的代價。蓄意傷人到幾乎致死的程度，還被三個攝頭從不同角度清晰地拍到了他打人的過程。

    申元峰是先看過監(jiān)控才過來的。監(jiān)控視頻里，在極端憤怒和絕望的情緒驅(qū)使下，尹伯翰瘋狂地痛毆了自己的上司：他先狠狠揍了對方幾拳，手上戴著鋼齒；把人打得無法站立后，抓著對方的腦袋一下接一下撞上鋼化光能玻璃，硬生生把那顆腦袋砸凹進去一塊；然后他拖著這個可恨又可悲的家伙穿過走廊，進到公共衛(wèi)生間里。

    衛(wèi)生間里沒攝頭，但是聽那群沖進去阻攔尹伯翰別把自己弄成個殺人犯的秘書處內(nèi)勤們說，他當時把局長血淋淋的腦袋按進了馬桶里。

    “您是來逮捕我的吧？”尹伯翰換了塊干凈的紗布，沾上自己打來的溫水，邊擦方徹的胳膊邊苦澀地勾起嘴角，“我不逃，但是您得給我點時間，我先幫他——”

    他突然哽住聲音，抬起沾滿血跡的手扣住臉，嘶啞著哭了出來。他們才剛剛結(jié)婚，婚假都沒來得及請卻已天人永隔，無端承受的悲痛如深不見底的沼澤將他無情拖入深淵。

    申元峰再次望向隔壁間的重癥治療艙，權(quán)衡片刻后說：“我確實是該把你帶回監(jiān)察局，讓你接受審訊，你唯一的結(jié)局就是把牢底坐穿……但是伯翰，你是我最出色的學(xué)生，我不希望看到你為了一個本就該死的蠢貨而犧牲掉一切?！?/br>
    他頓了頓，眼神流露出些許的惋惜：“不過你也沒什么好失去的了，對么？”

    尹伯翰肩頭一震，無聲地握緊了愛人微涼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