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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瀾夜微微頷首,輕飄了句:“咱家派去尚宮局了?!?/br> 錦玉哦了一聲,接下來良久無言,大殿里鴉雀無聲,只有兩個人,碧蓉又不在,氣氛有些尷尬。 門上忽然有人進來,是司馬鈺和曹大伴。話說錦玉覺得司馬鈺很辛苦,不過才七歲,每日要做的功課堆成山,不過個把月,覺得他長大了不少,也許這就是帝王天生的使命。 司馬鈺跑進來,一頭扎進錦玉懷里,聞了聞她身上好聞的馨香,囁嚅道:“母后用膳了么?” 錦玉搖搖頭,司馬鈺對她很依賴,將她當(dāng)作母后,她淡笑道:“還沒,等陛下回來一塊用。” 一旁曹大伴會意,退出去吩咐傳膳。 司馬鈺才看見站在旁邊的阮瀾夜,站起身對他道:“廠臣也在么?” 阮瀾夜呵腰道:“臣有事要請陛下示下?!?/br> “廠臣有事只管和閣老們商議,朕年幼,怕拿不出主意來?!?/br> 她抿嘴道:“陛下如今才是大郢的主子,說到底天下萬事都要陛下來拿主意,臣子總歸是臣子,哪里就能越俎代庖呢?!?/br> 他這一番話說得誠誠懇懇,可司馬鈺大概還是太小,曹大伴傳了膳,他就上了桌,全然不顧阮瀾夜說的話。 錦玉看在眼里,阮瀾夜縱然是司禮監(jiān)掌印,手里握著票擬批紅的大權(quán),可說到底總不能越過去,皇帝要是大些還好,可偏偏才七歲,即便是忠心,可在有些人眼里,就成了弄權(quán)專術(shù)的。 受了人家的恩就要替人辦事,這道理錦玉是懂的。她上前坐在司馬鈺旁邊,拿筷子替他夾菜,旁敲側(cè)擊道:“陛下,咱們要不要聽阮廠臣把話說完?” 他忽然拉下臉來,將筷子重重擱在桌上,發(fā)出沉沉一聲,錦玉一怔,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剛要說話卻聽見他抱怨道:“整日里都是這些,我不愛吃,我想吃母妃做的珍珠翡翠白玉湯?!?/br> 他越說越不對勁,口里聲聲喊著母妃,錦玉知道,那說的是順妃。大概是又想起來了,往常也有這樣的,夜里睡覺做夢突然醒了,起來就哭,旁人再勸也不頂用。小孩子家家的,對母親的依賴哪能說忘就忘,一丁點小事情也能讓他想起來。 大伴上前安慰他,捏帕子替他抹眼淚,有些心酸道:“主子再看看,今兒御膳房又上了一種新菜式,叫鑲肚子,瞧這名兒多新鮮,奴才搛給您嘗嘗,可比翡翠白玉湯好吃多啦?!?/br> 翡翠白玉湯名字起的倒是好聽,但實際上不過就是青菜燉豆腐的雜燴湯,往常順妃做了一回,當(dāng)時也不見得有多愛吃,怎么這會子突然想起這個來? 火氣發(fā)上來就不讓,一拂手就將碗碟摔在地上,宮娥太監(jiān)嚇得全都跪了一地,錦玉憾住他兩肩安慰他,“不就是翡翠白玉湯么,母后也會,陛下等著,母后給你做?!?/br> 承乾宮后院有單獨的小廚房,錦玉吩咐人準(zhǔn)備食材,燒火起水,忙得游刃有余。她以前在建甌也常常自己燒菜,碧蓉說燒的比廚子還好吃,那會她還說,將來要在建甌開個酒樓,做老板娘!可誰會知道,兜來轉(zhuǎn)去竟進宮成了太后。 一盞茶的功夫,翡翠白玉湯就端上來了,司馬鈺眼淚還沒干,掛在睫毛上木瞪瞪地看著她,呆呆的模樣有些可愛,只是眉眼里看不出是何意思。 錦玉笑著問他:“陛下不嘗嘗么?” 他拿起調(diào)羹,嘗了一口,說不出是什么滋味,神情黯淡下來,錦玉苦惱問:“怎么?不好吃么?” 他搖了搖頭,眼淚吧嗒往碗里掉,撇嘴道:“和母妃做的味道不一樣,但還是很好吃。” 他忽然明白過來,母妃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就如同那碗翡翠白玉湯,不管旁人再怎么做,都做不出那種味道。 有些感悟是需要自己體會的,沒了娘親的痛,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旁人說不得,更治愈不了。 錦玉嘆了口氣,剛要回頭看,卻發(fā)現(xiàn)大殿里少了個人,她偏頭問曹大伴,“廠臣呢?” “娘娘做菜的時候,掌印就走了。” 她嘴里喃喃:“怎么就走了?” 身后有宮女提雕花食盒上前道:“娘娘,這個現(xiàn)在要用么?” “擱在桌上罷?!?/br> 她有些灰心,本想著他也在,就多做了一份,讓他提回去嘗嘗的,怎么連知會一聲都沒就走了??粗鴿M桌的菜肴,一點胃口都無。 她欠他的人情越來越多了,往后還起來還不知怎么受累呢! 想著提了食盒就出門了,司馬鈺在身后喊她:“母后去哪兒?” 她頭也沒回,“我就出去轉(zhuǎn)轉(zhuǎn)?!?/br> 出了承乾門往北,長長的東長街道上沒有人,剛走到絳雪軒她就后悔了,出來匆忙連件披肩都沒穿,現(xiàn)如今凍得渾身發(fā)抖。 這一帶人不常來,索性甬道上連燈都沒有。絳雪軒邊兒上是一座假山,假山后面有一片蓮花池塘。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好像聽見有劃水的聲音。 這么晚了,還有人興致去劃船?別不是刺客吧,錦玉向來膽子大,膽子大的人好奇心越重,將手里的食盒放在草叢里,躡手躡腳上前。夜晚看不真切,草叢里呲啦啦劃著臉龐,有些刺痛。 越往里劃水聲音越大,不知怎的心里擂鼓似的跳,雙手扒拉開草叢,池塘里停著一只小船,船上坐了個人,因為背朝著她看不清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