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念又一想，他不是拉她做對食的？

    心里頓時松了口氣，原來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遂咧開嘴笑道：“我就知道公公是好人，哪能做那些事呢！”撼住他的胳膊，打算拉他起身，替他曳撒拍灰塵，“外邊都說公公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也不知是哪個瞎了眼的胡謅，我瞧著您就是觀世音再世！以后哪個要是再敢說公公壞話，我就跟他急！”

    阮瀾夜聽了發(fā)笑，往常也不是沒聽過拍馬屁的話，軟的硬的他都不吃，可今兒也不知是怎么了，這馬屁拍的倒是有些不一樣，聽上去就敞亮。

    觀世音菩薩？

    他低頭悶笑，倒是個貼切的比喻，貼他的心。

    他唔了聲，聽在耳里很受用，仰唇道：“有娘娘這句話，臣真是即刻死了也甘愿?！?/br>
    錦玉拉他起來，面對面站在眼面前，他比她高出一個頭，和他說話要微微揚(yáng)起腦袋。

    長得好看的人哪里都好看，錦玉是這么想的，他微微仰唇的時候，露出交領(lǐng)下的細(xì)長脖頸，燈臺下的燭火映照下，溫潤如玉的皮膚隱在墨色鑲邊的交領(lǐng)里，顯得異常玲瓏。他還有一雙妖治的眉眼，望向人的時候，總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意味，就如同那日在春凳下匆匆一瞥，只一眼就讓人忘不掉。

    她心頭一震，不過頃刻間，就讓她想出這些款曲來，她果真是瘋了，一個太監(jiān)也能叫她想入非非。

    四眼交匯的一瞬，忙偏過眼梢，臉上帶起應(yīng)景的緋紅，她喉嚨有些發(fā)啞，抑制不住悶聲咳嗽了兩下。

    阮瀾夜沒在意，不過須臾片刻，哪里會想到她動起了這些心思，轉(zhuǎn)頭朝她：“娘娘喉嚨還沒好利索么？”

    錦玉心里擂鼓似的，踱了兩步站在落地罩旁，緊張笑道：“好了好了，早好透徹了，多虧了公公的草藥，真真是神藥！”

    他和唇道：“那就好?！?/br>
    良久無言，氣氛有些尷尬。可尷尬的似乎只有錦玉自己，人家阮掌印還是很鎮(zhèn)定的，打量著屋內(nèi)的陳設(shè)，道：“娘娘在這兒還住得慣么，有什么缺的少的盡管和臣說?！?/br>
    她沖他搖搖頭，“不用麻煩了，這兒什么都不缺，我和碧蓉兩人都住的習(xí)慣?！?/br>
    阮瀾夜轉(zhuǎn)身踱至梳妝臺邊上，望著案桌上的陳列，偏頭朝她笑道：“住慣了？這可不行，娘娘可不能就在這兒住慣了，將來還得移駕仁壽宮，少不免又要適應(yīng)一陣子?！?/br>
    仁壽宮？錦玉一怔，那不是只有太后才能住的宮殿么？他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她沒敢接話，縱然心里有揣度，這種事也不是好問出口的。

    他背手望向她，臉上有種驚愕的錯覺，突然問他：“娘娘想當(dāng)太后么？”

    當(dāng)太后？她從來也沒想過，起初千里迢迢來郢都當(dāng)皇后，已經(jīng)讓她的人生偏離了軌道，如今又來問她愿不愿意當(dāng)太后，當(dāng)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她提著馬面裙坐在床榻上，呵呵笑道：“公公就別打趣我了，能撿回條命就已經(jīng)阿彌陀佛了，哪里還敢奢望當(dāng)什么太后？公公這話要是叫外人聽見了，我少不免又要加條罪了?！?/br>
    阮瀾夜沒考究她話里的意思，只一門心思盯在‘外人’兩個字上，敢情她不當(dāng)他是外人么？

    她和周貴妃不是一樣的人，旁人為了皇后太后掙破了頭腦，耗費了大半輩子也沒得到，也不知她上輩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樣樣好處都落到了她的頭上？

    手指摩挲著案桌上的珠翠，涼意傳至手心。大權(quán)不旁落的道理她大概是還不懂，不過這樣不正合他的心么。將來大殿下登基，留個這樣的人在身邊才好控制，他是內(nèi)監(jiān)，有些事情明面上不好辦，有個掛名的太后要好不少，可這人不會是周貴妃。

    他瞇眼笑道：“娘娘怕什么？有臣幫襯著您，在這后宮里橫著走也沒人敢攔。”

    他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手里又提督著東廠，錦衣衛(wèi)里的番子任他調(diào)遣，就連前朝里的那些群臣見著他也要客氣三分?？烧f到底他也只不過是個內(nèi)監(jiān)，就算權(quán)利大上天那也是皇帝的一句話，一句話能讓你上天，也叫你人頭落地。

    正說著，門上傳來敲門聲，急沖沖道：“干爹，啟祥宮出事了！”

    阮瀾夜眉心一跳，三步并兩步上去開門，蹙眉惱道：“什么事？”

    伏順低首望見他曳撒上的皺褶，撲通兩膝跪地，手指扣著磚縫顫栗回稟道：“干爹，大殿下……不見了！”

    他背手，抬腳就踹在心窩上，咬牙恨斥罵著，“狗東西！咱家先前怎么吩咐的，一個個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么！”他氣得難以自持，抬手按了按了眉心，“還杵著做什么，趕緊都出去找，殿下要是出了事，都下去給高皇帝陪葬！”

    伏順被踹的沒了魂，渾身抖的篩糠似的，抬袖子擦汗急急往后退著。大殿下是干爹既定的大統(tǒng)繼承人，要是在這節(jié)骨眼上出事，半個行宮的人都甭想活命！

    先帝只有兩個子嗣，小的不成氣候，宮里宮外都只認(rèn)定大殿下。除此之外，先帝還有個同胞的弟弟，也就是寧王司馬詢，寧王的心思，早在先帝在位時就是司馬昭之心。這宮里有寧王的眼線，阮瀾夜日防夜防，防得就是寧王。

    外頭下起小雨，阮瀾夜顧不了其他，抬腳就邁進(jìn)雨里。

    碧蓉在一旁站著，有些二仗摸不著頭腦，拉住錦玉道：“主子，發(fā)生什么了？我好像還沒看過掌印這么火急火燎的，臉色都變了，大殿下能出事么？”